叶宁连哭都很安静。
没有声音,却一声一声砸在陆司淮心口,一声比一声重。
滚烫的眼泪淌下来,沾湿衣服领口,沾湿缠着的绷带,又顺着绷带溶进肌肤,烫进脉络骨骼。
陆司淮喉结上下重重一滚,想说什么,却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闭了闭眼睛,胸口猛烈地起伏两下,终是抬手,抚着叶宁棘突的位置。
“对不起。”陆司淮声音哑得厉害,“以后不会了。”
“我跟你保证。”
叶宁底下一只手紧紧攥着陆司淮的衣角。
听到这话,他没有回答。
或许是陆司淮抚着后背的动作太温柔,又或许真是太累了,叶宁没有抬头,就这么靠着陆司淮的肩膀睡过去。
陆司淮感受到颈间呼吸重新平稳下来,也没动,等人彻底睡熟,才撑着他的后颈,将人小心平放在床上。
给叶宁掖好被子,他拿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发了一条消息。
几分钟后,一盒烟和打火机被人送了过来,放在门口。
陆司淮拿过烟和打火机,走进浴室。
淡蓝色火焰燃起,陆司淮点烟的手有点抖,好几次都没引燃。
等烟终于燃起,陆司淮倚着洗漱台抽了一口。
烟气入肺,每一口都会带动肋骨间的疼痛,可陆司淮像是丝毫感觉不到,每一下都是又深又重。
他急需借助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两支烟抽完,陆司淮发麻的手指才不颤了,他长久地呼出一口浊气,用冷水洗漱,又将身上沾上烟气的衣服脱了,扔进淋浴间里的衣篓,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换上。
换好衣服,陆司淮又用温水洗了条毛巾,拧干,走出来。
温热的毛巾敷在叶宁有些红肿的眼皮上。
陆司淮垂眼看着他,许久,他俯下|身,在叶宁额头留下一个很轻的吻。
天终于有发亮的迹象了。
叶宁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只睡了四十多分钟,他好像睡了很漫长的一场觉,醒来的时候,眼睛干涩到有点疼。
他眨了眨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入耳,叶宁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趴在陆司淮肩头说着什么,趴的好像还是陆司淮受伤的肩膀。
叶宁皱了皱眉,太阳穴的位置抽痛着,酸疼感从骨子里冒出来,他换了个姿势,一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平安锁。
他给陆司淮的平安锁。
叶宁一下子醒神,拿着平安锁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间内突然传来开门的吱呀声,叶宁下意识朝着门口的位置看去,等脚步声跟着传来,他才分辨出来是浴室的位置。
陆司淮从浴室走出来。
叶宁一抬头,一眼看到陆司淮身上的衣服。
…和梦里的衣服不一样。
果然是做梦。
叶宁松了一口气,不是为梦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松气,而是因为还好只是梦,他没有靠在陆司淮受伤的肩膀上。
叶宁在心里谴责过自己,梦里竟然还要折腾陆司淮的肩膀。
此时他看到陆司淮手上的毛巾,语气有些着急:“你怎么在这里?”
“受着伤为什么不好好回病房躺着?”
陆司淮停顿几秒,看着眼前某个忘性挺大的病号,没说什么,只笑了下。
“…笑什么。”叶宁不解。
“手。”陆司淮说。
叶宁:“什么。”
陆司淮拉过放在床边的椅子,坐下,牵过叶宁的手,拿着毛巾替他擦了擦掌心。
要换手的时候,他看着那个平安锁:“小狗窝里拿过来的?”
叶宁被突如其来的话题打得一晃神,愣了下,想起去接小狗那天,就是陆司淮和自己一起去的,陆司淮自然也看到了送给小狗的那个长命锁。
“不是。”叶宁说。
陆司淮神色淡淡:“那给谁的。”
叶宁攥着平安锁的手紧了紧。
陆司淮:“给小狗买的时候顺便给我买了一个?”
叶宁:“。”
送都送了,好像也没什么硬瞒的必要了,叶宁心想,可他刚要开口,却又听到陆司淮的声音。
“怎么现在才拿给我。”
叶宁要说的话被重新堵了回去,又哑巴了。
好几秒后,他才道:“…忘了。”
陆司淮淡淡看了那平安锁一眼:“好像没小满的那个分量重。”
叶宁:“……”
到底在比什么。
他有些没好气地说:“…你戴着几斤的金锁出门吗。”
也是变相承认了这平安锁就是给陆司淮买的。
叶宁闭了闭眼睛,最终一把将平安锁塞给陆司淮,起手不算温柔,但放在陆司淮怀里的时候很小心,生怕碰到他肋间的伤口。
陆司淮收好锁:“耳朵还疼不疼?”
叶宁一时有些恍惚,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
躺了这么久,叶宁身上很酸,后背有些微微发汗,叶宁静坐了一会。
“陆司淮。”
“嗯。”
“我想去洗手间。”
陆司淮“嗯”了一声,要起身的瞬间被叶宁喊停:“你不要动。”
或许是因为肩上绑着绷带有束缚感,陆司淮衣服领口处的纽扣全都开着,他每动一下,白色绷带都若隐若现,看得叶宁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