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去过一次,”陆司淮眼帘半阖着,说了句,“对不起。”
叶宁想极力避免,但一切还是和曾经那个梦境重合。
可他不生气,只是心疼。
因为他曾在梦里亲身经历了一遍陆司淮的痛苦。
他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熬。
叶宁微微往后仰头,在陆司淮乌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陆司淮灼热的指尖落在叶宁耳廓。
叶宁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手,带着陆司淮的指尖落在自己耳垂那枚红痣上。
叶宁早就把耳钉摘了——在佛渡桥得到答案那天,这枚阴差阳错的耳钉便被他埋在了下山的路上。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这枚痣的来由?”
“没。”
叶宁笑了下:“是爷爷去世后半年忽然长的,后来在一场宴会上,遇到一个‘小大师’,他说后天长的痣都是有含义的,我这颗痣对应的位置是周易六十四卦第三十七卦,又称‘家人卦’。”
“意在会有家人团聚,是团圆痣。”
“他说很快就会团圆。”
“我当时其实不信,想跟他说,突然长痣是因为皮下进了脏东西,比如灰尘、小石粒或者木头刺,用科学打败玄学。”
陆司淮轻笑一声。
后来的事叶宁已经跟陆司淮说过了。
医生打歪了,痣留下来了,也真的团圆了。
叶宁想,或许那打歪的一枪也是天意。
叶宁把脸重新埋进陆司淮颈间,汲取着他的气息,把深埋在心底的话坦诚地铺到陆司淮面前。
“你知道我答应和你谈恋爱的那天,在想什么吗。”
陆司淮低头,吻过叶宁耳垂那枚团圆痣:“想什么。”
叶宁声音有些哽咽。
“我在想,如果注定不能长久。”
“那我希望菩萨能告诉我一个时间。”
“让我跟你好好道别。”
“我会在另一个世界,做很多好事,攒很多福报,遥祝我的爱人,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叶宁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对陆司淮说出这句话。
“我还想…你能忘了我。”
叶宁像是一汪即将枯竭的水,干涸在最后这几个字里。
说着“希望你忘了我”的人,却抱得最紧。
陆司淮喉咙间泛起浓重的苦腥气,像是药片混着血一同涌上来:“知道你不在的这四十四天里,我在想什么吗。”
这是叶宁今晚第一次听到陆司淮提起这四十四天的事。
他摇了摇头,但因为两人贴得太近,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他颈侧啄吻了两下。
“在想,我该怎么留住你。”
“如果留不住你,那就去找你。”
叶宁浑身一震。
他像是在钢丝上一脚踩空,却又安安稳稳被名为“陆司淮”的降落伞托起的幸存者。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得救了。
叶宁张了张嘴,拼了命想找出最契合的字眼来回应自己的爱人。
但他没找到。
既然词不达意,那就只说我爱你。
“陆司淮,你找到我了。”
叶宁反复说着“我爱你”,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陆司淮颈窝。
陆司淮托起叶宁的脸。
他没有吻下来,只是和叶宁对视。
可这次又有哪里不一样。
叶宁呼吸是乱的,指尖很烫,他也分不清是自己的体温还是陆司淮的体温。
身体好像已经到达了燃点。
整个房间都是膨胀的,像是只要任何一点火星,就能将他和陆司淮全然吞没。
陆司淮亲手点燃这场业火。
“…可以么。”他声音嘶哑到吓人。
叶宁残存着理智:“…你在发烧。”
“我知道。”陆司淮声音喑哑着,一字一字道。
“发汗就好了。”
陆司淮灼人的呼吸打湿叶宁手腕。
叶宁在爱人的眼睛中彻底丢盔卸甲。
点头的瞬间,陆司淮覆身压下来,紧紧锢住叶宁的手,带着那白皙秀气的手指去解刚刚被他自己扣好的纽扣。
一颗,两颗。
没有任何生命机质的衣扣此时好像活了过来,每碰一下,叶宁指尖就回勾着蜷一下。
陆司淮抬手将炽灯关掉,房间被夜灯朦胧的光线堪堪罩住一角。
叶宁眼睛紧紧闭着,他听到床头抽屉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在急促的呼吸中侧过脸。
看到陆司淮手上东西的瞬间,叶宁身体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整个人绷得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又像一张一撕就破的薄纸。
陆司淮滚烫的手掌贴在叶宁腰腹向下。
窗外稠黑的夜幕和滂沱的大雨,好像透过墙壁铺天盖地渗进来,将他和陆司淮一道溺进水中。
理智在剥落,而爱欲漂浮。
不知过了多久,叶宁整张脸都是湿漉的,浓密而弯曲的眼睫被汗水和泪水浸成密密的一捋捋。
狼狈却也极致的漂亮。
叶宁忘了陆司淮骨子里的恶劣因子,也忘了一味心软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司淮再一次握住叶宁脚腕的瞬间,叶宁第一次感觉到陆司淮带给他的“恐惧”。
叶宁声音溃在喉间,带着发颤的哭腔喊了一句:“陆司淮。”
陆司淮终于近乎仁慈地停下,给他以喘息的机会。
叶宁语气调不成调,他就着干涩到几乎快要说不出话的嗓子,有些崩溃地说:“你知道…柏、柏拉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