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叶宁很轻地喊了一声。
叶绍章又咳了一声:“宁宁。”
叶宁:“嗯?”
“爷爷做梦了。”叶绍章声音很轻,轻到像是还在梦里的呓语,他抬起手,用有些粗糙的拇指指腹摸了摸叶宁的眼睛,摸完,又捏了捏叶宁戴着耳钉的左耳,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思念。
“你这双眼睛啊,跟你妈妈生得一模一样。”
“耳朵像爸爸。”
叶绍章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心绪重,气息有点抖,他看着叶宁的眼睛,喟叹着说道:“都好久没梦到她们了,昨晚梦到了。”
叶宁静静听着。
“妈妈跟爷爷说,她很想你,她和爸爸都很想你。”
“去吧,去看看爸爸妈妈。”
“爷爷在家里等你。”
叶宁都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爷爷房里出来的。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在进山的路上。
天上再度落起雪来。
叶宁遥望着天际,算算时间,南山应当也落雪了。
雪寄人间,顺问冬安。
南山是,这里…也是。
第29章 摔了?!
汽车导航栏上的目的地标着“熹山”。
叶宁坐在后座, 听着导航的声音。
熹山,南山。
他以前曾听爷爷提起过,南山取“南”字, 不是因为地理朝向, 而是取其寓意。
南, 草木至南方有枝任也,向阳,有朝气。
“熹”,炽也, 天亮。
熹, 南, 寓意倒也挺像。
“不算进山的时候,光开到山脚还要2个多小时, 路程还远着呢, 先睡一会,”秦理群从副驾驶转过头来看叶宁,“董事长说你今天起得很早,困不困?”
叶宁摇头。
“我看这天气, 从山脚开到山顶起码要比平时再加一个小时。”司机说。
秦理群:“还好, 雪下得也不算大,慢慢开。”
叶宁朝着窗外看一眼:“山里雪应该会更大。”
这条路司机已经开过无数回,心里有数, 他笑了下:“这雪还算小的呢,有一年快过年的时候, 山里雪大得糊眼睛。”
在叶家做事的人都知道,前十来年,董事长都是在熹山那小别墅里过的年, 这两年身体老了些,熹山冷,每去一趟都要耗费心神,叶宁就不让他折腾了。
“熹山这地儿啊,看天气预报没用,它有一套独立的天气系统,”司机打趣着说,“可能是位于建京和云江交界地带,两不管,所以谁的天气预报都不听,有时候山脚还是大晴天,山里雪已经积满了,去年云江最冷的那几天,山里倒是阳光明媚的,你说邪门不邪门。”
叶宁笑了下,一低头,手机上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陆司淮:进山了?】
【叶宁:嗯,路上。】
【陆司淮:和爷爷一起?】
【叶宁:没,爷爷今早发烧了,我自己去。】
这次隔了一会儿,叶宁才收到消息。
是一条语音。
叶宁指尖顿了一下,才点开那条语音。
“找医生看过了没,情况怎么样。”
陆司淮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出来,背景音里还掺着一两道杂乱的人声——像是人很多,然后陆司淮特意避开人群找了个还算安静的地方发了条语音。
叶宁想起今天是陆老爷子的寿宴。
怕陆司淮听不清,叶宁没发语音,仍旧打的字。
【叶宁:看过了,体温不高,38.3度,没什么大碍。】
【陆司淮:现在谁和你一起?】
【叶宁:秦叔。】
【陆司淮:地方远吗。】
【叶宁:有点远,熹山,你知道吗?】
【陆司淮:听过。】
熹山的确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山,叶宁想着陆家寿宴的事,陆司淮应该很忙,简单说了几句,结束对话。
轿车开得慢,车上调着轻淡的木质熏香,香气氤氲,融在空调暖风里,叶宁没撑住,偏头睡过去。
再醒来时,车已经进山了。
秦理群听到后座的动静,转过头来:“醒了?”
“嗯。”
叶宁看向窗外——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司机把着方向盘:“前两天董事长给我打电话,说要进山,让我选个好天气,我挑了今天,结果熹山还是不给面子。”
天气预报上说今日熹山应该是个小晴天,谁知道雪这么大,还有越来越大的迹象。
“如果雪还不停,今天怕是要在山上住一晚了,”秦理群道,“夜里开山路不安全。”
司机:“说不定等会就停了。”
“大概还要多久?”叶宁问。
司机简单算了算:“按这个速度,大概还要四十分钟。”
“嗯。”
叶宁有些走神,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山顶,他的心口就跳得越快。
这种感觉和那天晚上站在饶水山别墅门口,即将要见到爷爷的感觉很像,却又有哪里不一样。
比起自我的拉扯,这更像一种非人力可以抗衡的惶然。
叶宁就在这种惶然中,到达山顶。
又在这种惶然中,见到一座中式庭院民居。
青瓦白墙,飞檐花窗,还有一株熟透的柿子树。
叶宁心神俱震。
他从没想过,他在这个陌生世界见到的第一个和原先世界一模一样的“物件”,会是这幢屋子。
瓦屋、柿子树……
叶宁仿佛失去了对寒冷的感知,他站在漫天风雪里,仰头看着那高悬于嶙峋枝头的柿子,如同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小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