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皇X猎宦(175)
“知道,若是成立单独的教育衙署,那就是受朝廷垂直管辖。国子监是天下书院标杆,官学从前一直也是我们管的,颁布法策规范施行的权力自然落到我们头上,仪制司抢不走。他们与国子监交恶,肯定不会眼睁睁任由我们拿到实权。”
“是这个道。”齐祥眼里的酒气早一扫而空,只剩下兴奋过后的茫然惆怅。
他有满腹牢骚和心事。
他想说世家争权夺利,到处圈人圈地,是像菟丝子一样的毒瘤,看似依附于顾家王朝这棵大树,实则正在盘缠着它不断吸食血肉精气。王朝倒了,还会有下一个被他们扶植起来的王朝。
他想说朝廷党派争斗混乱,阉党横行无忌,百官怒不敢言,太子火候未成,尚未有抗争之力。
他想说朝中绝大多数官员尸位素餐,全都是狗屁!
他想说很多很多,但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
裴厌辞是世家人。
他们之间,也不过见过几次面的同僚,不知根底,不可能交浅言深。
以及他的举措,就算是当下国子监迫切需要的,但朝廷无钱,礼部贪权,与国子监关系紧张,再好的举措也看不到施行的一天。
他只能疲惫地拍拍他的肩头,安慰这个仍带着满腔热血的年轻人,“想法很好,你去找礼部试试吧。”
有些事情,需要他们自己经历一遍,就知道有多恶心了。
裴厌辞微笑道:“那大人你是同意了?”
“嗯。”
裴厌辞将章程收好,临走前想起了甚,问:“不知大人交代给方大人的事务是甚?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解决国子监的财政问题,以及整肃国子监监生乱纪行为,重新制定、严格推行监规。”齐祥又拿起了酒葫芦晃了晃,察觉有酒,仰头便喝了一口。
“这事你无需管,让他来做,现在你们可是竞争关系。”
“下官明白。”果然齐祥有意考核他们。
但听这内容,怎么感觉比他拿到的考核更简单,“下官有个疑惑,为何下官与方大人做的事情不一样?下官要做的事情看起来困难很多啊。”
这样如何评定谁做得好与差?
“你自己拿的,怨得了谁?”齐祥嘿嘿笑道,“地上那么多纸页和扎子,我都把这个拿去塞桌缝了,你偏拿这个。”
“……”这老头肯定是故意的。
那塞的方式明显让他一眼就瞧见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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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厌辞出齐府时时辰还早,干脆去礼部仪制司探探路。
六部的办公衙署在皇城之内,也算近,从务本坊出来,进了安上门,沿着安上门街经过太常寺、太庙和少府监,都水监对面就是礼部。
与衙署门房说了来意后,递交了国子监的文书,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看日头都要西移了,一个小吏才走出来,满怀歉意地说:“裴司业,今日随郎中太忙了,恐没办法会见你。”
裴厌辞也不恼,起身回礼,“既如此,我明日再来。”
小吏笑了笑说好,将他恭敬地送了出去。
礼数是寻不见一点错处,就是让人白白枯等了一个时辰。
裴厌辞伸了个懒腰,将带来的杂书志传塞回袖子里,回到国子监。
看来随路应该得了郑清来的话,否则他的郑家身份不至于让一个郎中如此怠慢。明日要是再来,只怕还是吃闭门羹。
思索间已经到了格物堂,方清都正伏案奋笔疾书。
他走到桌前盘腿坐下,道:“方大人,近来齐大人交给了我几样事务,与你手头上的几件也有重合,我想着咱们要不要将仪制司的随大人约出来,一起坐下来慢慢聊?”
“在仪制司聊就不行了?”
“你去了几次?”
方清都沉默了下,放下笔,“你的事情是甚?”
裴厌辞将拟的章程递给他看。
“咱们也就请他吃顿便饭,你若不想一起去,将他约出来,咱们国子监的那些问题,我与他说。”
“不用。”他的脸上不见一点波澜,板肃得比一层层纸糊的墙面还硬挺寡淡,只是拿毛笔的手紧了紧,关节隐隐发白,“都是为了办好事情,里头也有该我的份。”
“那你去请随大人,我定地方,就这样说定了。”裴厌辞笑了笑,眼看时辰不早了,干脆提前半刻钟回家。
第二天方清都果真给他约来了仪制司郎中随路,等两人下了他的马车,随路看了看左右酒楼,都是他们平日里同僚和上司常办宴请的地方,哪家菜色和价格都熟的很,脸上笑意不变,“方大人和裴大人看来也是下了血本啊,大可不必如此,咱们就随意吃顿饭。陛下一向强调节俭,咱们若是胡吃海喝的,可破了规矩。”
方清都自当官起就没请人喝酒吃过饭,尤其厌恶官场里那些虚伪的人情客套往来,也不是甚也不知事的主儿,眼下听了这话,谁都晓得是客套,只道:“随大人客气,我们就是随意吃吃,还不知擅自做主,选的酒楼菜色合不合大人胃口。”
话是说了,就是配合着他这张脸,怎么都透着一股拧巴劲儿,像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出来的,说的人浑身不自在,听的人也不自在。
随大人脸上笑意淡了三分,“那就要看方大人怎么选了,若是盲目听信跟随,因为前面的人吃过哪些菜所以也跟着选同样的菜,最后我们照样吃得不合胃口,何苦呢,你说是不是。”
“随大人说笑了,哪里敢委屈你啊,”裴厌辞及时站在方清都身边,抬手往一家酒楼指路,“我敢保证,今晚大人一定会吃饱喝足,尽兴而归,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