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事牵扯到山陵使,山陵使一开始才如此生气,他这时解释说:“陶椿上面还有个长姐,不及七岁就夭折了,从小就体弱多病,陶椿也是如此,故而她爹来寻我说陶椿要在山外治病,我也就答应了。”
“但胡陵长说陶椿很是康健,干活习武两不落。”一旁的曲录事说。
“养了几年病,肯定是治好了啊。”年婶子不耐烦,“几位大人,我们山里人缺医少药,妇人生十个孩子能养活四个就算好的了。我们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还指望他们能接替我们供奉守护皇室和王公大臣的陵墓,可容不得你们轻飘飘地诬陷我们孩子的名声。”
“大娘别急,我们也希望这是个误会。”崔录事起身,“您放心,如果查明是诬告,我们太常寺也不会放过毁坏陵户名声的人。”
“还要咋查?陶椿跟她丈夫一起出远门了,换粮队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要是抱月山那边下雨变天了,他们在抱月山多住一段日子也是有可能的。”陵长说,“要不你们先住下?”
“不用查,我们已经查明了,侯府里又不止账房一个人,不少奴仆都能佐证。”曲录事饶有兴致地说,“还有,陶椿的姨母也承认了,陶椿跟李少安私定终身是真,婚前吞药寻死也是真。”
陵长沉默下来。
“陶椿的姨母不一定是个善的,她收了账房的好处也不一定。”年婶子不愿意让陶椿就此毁了,她仍坚定地维护她,“还有,这是哪门子的姨母?陶椿她娘是陵户,这个姨母咋能在侯府当差?她的话不能信。”
山陵使垂眼不语,他倒没料到这个发展,这样也好,恰好陶椿不在,录事官拿不住她,只要咬死不承认这些事是她做下的,这个污名就不会落在陵户头上。
崔录事扯了下嘴角,他冷笑道:“定远侯府的人都收了账房的好处?我们是吃闲饭的不成?这点事都查不明白?陶椿的姨母和她娘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陶椿的姥娘二嫁,前头的男人死了,二嫁的男人后来选为陵户,一家子就进山了。”
“大人,不是怀疑你们,消消气。”陵长憋着气赔笑,“那你们说要咋办?”
崔录事沉默了一瞬,他缓和了态度,解释说:“不是我们非要把这盆污水泼在你们陵户头上,你们说的话我也觉得奇怪,待我们回长安了,我们肯定还要再查的。”
“我们来公主陵之前先去了定远侯陵,陶椿的爹娘已经承认了陶椿吞药寻死的事,陶椿回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陵殿受罚,她跪了一夜。”一直没开口的徐录事接话,“这事吧,其实只要没人状告也就没事,由父母或是陵长出面教训一下就行了。毕竟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少男少女相互爱慕也是寻常事,一时糊涂没想明白,改正了就好。”
陵长正要顺势点头,听到老婆子咳了一声,他动了动,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听不明白,不如几位暂且住下?等陶椿回来了再问她?”
“也好。”崔录事点头,“陶椿夫家还有人吗?我们过去看看,这事我也有疑惑,就像你们说的,一个为情寻死觅活不愿意回山的女子,怎么几天之间转变就这么大。”
“有,我领你们过去。”陵长抬脚,“老婆子,给三位大人收拾三间屋子。”
年婶子应一声,她落后一步跟在山陵使旁边,悄声打听:“他们打算咋处置陶椿?”
“你确定你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山陵使严肃地问。
“没有一句假话,不信你去陵里问问旁人,之前驱狼群的法子是陶椿琢磨出来的,大家伙儿都认识她。”年婶子言辞凿凿,“我可以这么说,我认识的陶椿绝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先看看吧,看陶椿的夫家人是什么说法。如果他们的说辞对陶椿有利,你们就不改口风,一口咬定这事里面有误会,然后找机会派个不显眼的人在回陵的路上等着,把换粮队拦下来,录事官等不了多少天就要下山。”
“山陵使大人,你们在说什么?不会是要找人通风报信吧?”崔录事带笑不笑地说。
“冤枉冤枉,陶椿要真是不忠不义,我第一个罚她去守地宫,从此再也不见天光。”山陵使大步过去,“我们陵户的名声可由不得这种人败坏。”
闻言,年婶子为陶椿捏把汗,她心想这事过了可要好好敲打一下其他人,山外的人都是狡猾的狐狸,哪是那么好招惹的,一时糊涂惹下一屁股骚,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把你关进不见天日的地宫去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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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常顺在河滩上割稻谷,只有姜红玉和小核桃在家,她们母女俩在家切番薯,准备趁着天气还没冷晒一缸番薯干。
家里没有狗,陵长带着四个人走近了,姜红玉才发现他们,她认识录事官的官服,以为是送俸银的人来了,她忙去倒几碗蜜水端出来。
“核桃娘,你一个人在家忙啊?”陵长先声打招呼,“这是山陵使和三位录事官,他们找你了解一下陶椿的情况?”
“我弟妹?”姜红玉疑惑,“找我弟妹有啥事?她不在家啊。”
“嗯,就是她不在家,我们才来问问你。”徐录事先开口,他打量着房屋,说:“你小叔子有雅量啊,娶个跟旁的男人私定终身的女子也能当宝贝似的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