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着为啥要死?”邬常安看向陶椿,说:“死过的人很高兴能再重活,有的人不想死偏偏死了,就像你儿子,他肯定是不想死的。”
“是啊,他不想死,可他偏偏死了。”老陶匠淌下泪,“死的为啥不是我?”
“我给你留了一碗粉条汤,我端来给你吃。”邬常安站起来,他努力劝解:“你活着嘛,就当是替你儿子活着。”
“不了,还活着做什么?就为了吃饭喝水?不了,吃也吃够了,喝也喝够了。”老陶匠站起身,一年又一年,这山谷他看也看够了。
老陶匠关上门,他站在门后说:“陶椿,谢谢你俩能来送我一程,我把烧陶烧炭要注意的事情都写下来了,我死前会把纸压在门槛下面,你明年带人过来取走。记住了,不要把我的事告诉年芙蕖和胡德成。”
说罢,脚步声离开了。
老陶匠把缸里剩下的水都用来和泥,陶泥和好,他拿出折叠起来的纸装陶罐里放在门前,随后关上门,他用陶泥在门后砌一堵泥墙。
两只狗趴在大门外守着,等到后半夜,屋里没动静了,它俩这才睡觉。
……
天光大亮时,陶椿跟邬常安把带来的东西又带走,走时唤两只狗,它俩理都不理。
邬常安一直回头看,这趟过来,他什么都没做,也做不了。目睹了一个心死的老人一步步走进墓室,他不吃不喝生生把自己熬死了,不给别人救他的机会。
“下雪了。”陶椿望天。
“我爹死了,我娘不想活了,老陶匠的儿子死了,他也不活了。”邬常安站在山脚遥望风雪里的木屋,他喃喃道:““陶椿”死了,李少安也殉情了,你哪天死了,我会殉情吗?”
“别了,还是你先死吧。”陶椿嫌他晦气。
“那我死了,你会殉情吗?”
“不会。”陶椿瞥他一眼,“你也不会。”
“我会,我为啥不会?”邬常安反问自己,他不够喜欢她吗?
“媳妇,来,你让我亲一下。”他觉得他这次一定能亲下去。
他一句“媳妇”,陶椿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拍开他的手,“好好说话。”
“老陶匠能跟他儿子的尸身同住两三个月,你是我媳妇,我不害怕你。”邬常安急于证明自己的真心。
“滚蛋,你又不是我儿子。”陶椿暴打他,她吓唬道:“正经点,老陶匠跟过来了。”
邬常安猛扭头,没看见人,他吓得要跳起来。
“不不不,我不害怕他,他就是当鬼了也不会害人。”他反应过来,“他在哪儿呢?你问问他是不是后悔寻死了。”
“应该没有,绝望的人活不下去,死了怎么会后悔。”陶椿说。
邬常安反应过来,她骗他,哪有什么老陶匠。
“你又吓我!”他生气。
陶椿嘿嘿一笑,她跑了。
邬常安再回望一眼山谷,他大步去追。
“陶椿,不要让她爹娘发觉你不是她。”邬常安大声说,“如果老陶匠的儿子在那一夜死了又活了,他绝对不会寻死。”
“什么我啊她的,你又在胡说八道。”陶椿还是不承认。
“是我胡说八道还是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心里明白。”邬常安追上去抓住她的手,他认真地说:“我不晓得她爹娘知道真相会咋想,作为局外人,我替老两口谢你,谢你让他们的女儿还能活着,他们能看见她,而不是去坟前看黄土。如果老两□□得久,他们还能看见她慢慢老去的样子。”
陶
椿停下脚,她看着他,他想的真多。
“哎呀,你别说话,我晓得,我胡说八道嘛。”邬常安哼哼,“走了,雪下大了,我们赶快回家。”
第64章 爹没了 刀疤脸露馅
下雪了,邬常顺喊来邬二叔一家,两家人合力把晾晒的粉条收进屋。
“老三跟他媳妇呢?”邬小婶问。
“他俩昨天一大早就进山了,说是给老陶匠送几斤粉条。”姜红玉拍肩上的雪,她不放心地说:“常顺,你去喊上妹夫,你俩去山里迎一下。”
“妹夫巡山去了。”邬常顺说,“我喊青云一起去。”
“给老陶匠送粉条?老三两口子啥时候跟老陶匠这么要好了?”邬二叔问。
邬常顺摇头,他也不明白。
“可能是老三跟老陶匠一起做转盘结下的交情吧。”姜红玉猜测。
邬常顺回屋拿上羊皮大氅,一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弓箭就出门了。他正准备去找陈青云,半路看见年婶子过来,他迎上去问:“婶子,你来找我弟妹?”
“对,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三两口子昨儿去山谷给老陶匠送粉条,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去喊上陈兄弟,我俩进山迎一下。”邬常顺说。
年婶子皱下眉,随即又舒展开,“陶椿倒是心善,也是,老陶匠没了儿子,他一个人住在山谷里挺冷清,我们是该常打发人去看看。”
“老陶匠儿子没了?”邬常顺大惊,“啥时候的事?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还没我家老三大。”
年婶子摆摆手,既然陶椿不在家,她就不过去了。
“粉条都收进去了?等陶椿回来了,你让她去我家一趟。”
“好。”
邬常顺去喊上陈青云,二人一起进山,半路遇见老三两口子,见背篓里面还有粉条,不由问:“老陶匠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