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常安把白菜摞在墙根,半袋带土的萝卜倒筐里,上面用麻袋盖着,免得冻坏了。
“之后别再提我们从我娘家带了多少熏鹅熏鸡回来,免得大嫂面子上不好看。”陶椿提醒他。
“晓得了。”邬常安拍掉手上的泥,坐下继续缝靴子。
仓房跟灶房正对着,陶椿看姜红玉端一盆热水进屋,不一会儿,院子里泼出来一盆水,之后院里就安静下来了。
“我大哥大嫂刚成亲的时候,也不晓得嫌不嫌家里的人碍眼。”邬常安低声说,他哥嫂回来了,他莫名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肯定嫌弃,是我我也嫌弃。”陶椿斜他一眼,调侃说:“新婚丈夫巡山回来还要陪怕鬼的兄弟睡觉,大嫂要是婚前知道这个事,指定不愿意嫁过来。”
“那你可猜错了,没有我,大哥估计娶不到大嫂。”邬常安还有点得意,“他俩在山外念书的时候认识的,我大哥在学堂里念叨他有个怕鬼的弟弟,大嫂这才对他有印象。”
“那估计是大嫂觉得你们家兄友弟恭,认为大哥人品不错,才嫁了过来。”陶椿推测。
“可能吧。”邬常安握着铁针在头发缝里戳一戳,他循着鞋底上钻的眼扎进去,针头费力地刺破貂皮,绳子拉出的声音欻欻响。
陶椿把鸟在水里涮一
涮,她偏头看他的动作,说:“做靴子还是个费力的活儿,手上的力气小一点,针头就刺不破皮子。”
“我做,不叫你做。”
被勘破言外之意,陶椿绷不住笑出声。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仓房里哪怕开着门也看不清了,陶椿和邬常安放下手上的活儿去灶房做饭。
陶椿做饭的时候,邬常安坐灶下烧火,对着火光,他把剩下的两只鸟收拾了,毛拔干净,两只麻雀一手可握。他嘀咕说:“不划算,费了老鼻子的劲,这两坨肉还不够打个牙祭。”
“鸟肉好吃,等我做好了你看划不划算。”在吃鸟一事上,陶椿极有经验,她指挥他把鸟腹剖开,鸟内脏扔给狗,骨架泡出血水埋雪堆里冻着。
等邬常安忙活完了,他去喊哥嫂起来吃饭,听到有人应声,他去灶房等着。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出门一看,卧房的门还关着,里面也没动静。
“算了,不喊他们了,让他们睡,饭留一半搁炉子上,他们夜里饿醒了再吃。”邬常安进屋说,“累狠了,这会儿醒了也是难受,少吃顿饭不会饿坏,让他们睡。”
陶椿跟邬常安简单地吃过晚饭,喂过狗,把剩下的饭都放火炉子上温着,两人回屋睡觉了。
*
隔天,邬常安和陶椿醒来时,早饭已经做好了,老大两口子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二人把昨晚的剩饭吃了,又给他们做了早饭,疙瘩汤配醋溜白菜梆。
“可算吃到新鲜的叶子菜了,大嫂,我们明年也种半亩白菜。”陶椿说。
“她家那边有个山洞,洞口歪斜着向下,里面通风又暖和,陵里的白菜萝卜都放在洞里,所以搁得久,我们这边种白菜冻坏的多。”邬常顺说。
“冻坏就冻坏,十棵能吃到两棵也行,坏的剁了喂鸡,鸡不嫌弃。”陶椿指邬常安一下,“他还惦记着养鹅,鹅吃菜叶子厉害,多少都能吃完。”
“鹅肉是香。”邬常顺说。
说着话,饭也吃完了,邬家兄弟俩赶着牛把换回来的番薯和米面送去演武场。
陶椿跟姜红玉留家里没出门,姜红玉把脏衣裳脏鞋拿出来洗,陶椿站在家门前挽弓射箭,目标是寒风里晃动的杂树枝、扔着鸡毛鸟毛的雪堆、从屋顶路过的孤鸟……
“大嫂,你们回来的时候,小核桃的病好没好?”陶椿问。
“好了,我们就是等她病好了才回来。”
“你们走的时候她哭没哭?”
“哪会不哭,哭也不行,路上太冷了,不敢带她回来。下一年下雪天再回娘家,我把她留在她姑姑家,不带她去了。”孩子没跟回来,姜红玉总有点不踏实,心还是悬着的。
“要不等粉条做完了,让大哥再送你回去?你们一家在康陵过年,年后天暖和了再回来。”陶椿出主意,“小核桃才三岁,又离家又离爹娘,她可能要哭好一阵子。”
姜红玉搓衣裳的手顿住了,她突然抹一把眼泪,说:“我不怕她哭,就怕她生病,天冷,她要是吃不好睡不好,再受个寒,八成要生病。”
陶椿顿时手脚无措,像邬家兄妹三个哭了,她还能憋着笑偷乐,因为他们是性情中人,心思浅,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而姜红玉是情绪内敛的人,她这会掉眼泪估计已经憋好几天了。
“该让我大哥一个人回来的,你跟小核桃留在娘家,等他回来我批评他。”陶椿说。
“他也是这样说的,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山里走,万一出事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姜红玉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下去,“弟妹你可别笑话我,小核桃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我,我舍不得她。”
“不笑不笑,能理解。”陶椿赶忙说,“再坚持十天半个月,等粉条下完了,你跟我大哥就走。”
姜红玉闻言有了盼头,顿时精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