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粉条?看来我没听错,一入陵就听见很多人的声音。”得知不是地动,山陵使神色轻松不少,他仔细看一圈,盘旋的鸟雀落在石碾子上啄食着什么,石碾子旁边的大灶还冒着热气,山脚下的大棚里还聚着不少人。
大棚里,女人们还在洗番薯,陵里来了外人不能再磨粉,但洗番薯不用藏着掖着,她
们不担心外来的人瞧见洗番薯就能揣摩出做粉条的法子。
一群小孩拎着扫帚在石碾子以及堆放番薯渣的地方打转,番薯渣已经被男人们挑走转移到山里去了,漏下的扫过好几遍,扫不干净的还用水冲了。但小孩们心思细眼睛尖,大人们走了,他们再来扫第二道。
等鸟雀回山了,山陵使跟着胡德成穿过演武场路过一帮小孩时,他们把地上扫得像牛舔的,除了有股淡淡的水番薯味,啥也看不见。
山陵使看这些小孩警惕地盯着他,他哪还有不明白的,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陶椿是故意拦着他的,胡德成和年芙蕖匆忙赶过去也是拦着他的,这是怕做粉条的方子泄露啊。
“老胡,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山陵使来一句,“耽误你们做事了。”
“是时候是时候,今天巡山的人扛了九头野猪下来,正好款待你们。”陵长装傻,不正面回话。
行至陵长家门口,陶椿和邬常安停下来,陵长和年婶子带着山陵使和他的五个随从一起进了堂屋。
胡大嫂和胡二嫂烧好了水,不仅有喝的,还有洗脸洗脚的,山陵使搓洗一下被风吹得发干的脸,抹上猪油润润,再端水喝半碗,这才泡脚换鞋。
陵长发现两个儿子不在家,他把邬常安叫进来,叫他陪山陵使的随从去隔壁屋说话。
“不问我来做什么?”山陵使收拾好开口说话,“你们安庆公主陵去年没拿到八到十二月的俸禄,怎么也没见你去问过?这就是你这个当陵长的没做到位。”
陵长跟年婶子对看一眼,他思索一二,说:“只有我们安庆公主陵的俸禄没发吗?我以为惠陵十九个陵的俸禄都没送来,只当是太常寺的人进山晚了,遇到下雪天过不来。去年我忙着操心陵里做粉条的事,一直到十一月还没看到送俸禄的人才想起这个事。我还准备过几天等入了三月去找您问一下情况,正好带几百斤粉条顺路给帝陵的兄弟们捎去。”
山陵使看他神色不似做伪,他心里不由嗤笑一声,太常寺那帮子人送俸禄时故意把安庆公主陵搁在最后面,拖到风雪天,正好有理由不送了,借此为难他们。为了避免胡德成跟他告状,还把俸禄撂在他那儿。然而去年一冬,胡德成压根没来找他告状,安庆公主陵的人倒是去过帝陵,也没人打听过俸禄的事。一帮子小人满怀算计,偏偏人家不在意,也是好笑。
山陵使朝门外指一下,说:“我带人挑来的箱子装的就是你们公主陵去年四个月的俸禄,你们没猜错,送俸禄的人进山晚了,来不及给你们送,就把俸禄撂在帝陵了。”
帮太常寺的人打补完,他接着继续说:“去年腊月你们公主陵的陵户把粉条卖去帝陵了,用番薯换粉条,这倒是新奇,我特意过来瞧瞧。粉条是用番薯做的?”
陵长点头。
山陵使连叹三个好,说:“番薯这噎死人的玩意儿能做成粉条?肉炖粉条着实好吃。”
“我们也没想到番薯还能做成粉条,粉条顶饱又耐吃,自从有了这东西,我们陵里的陵户每天至少要吃一顿,还有一天三顿都吃的,米面就此省下来了。”陵长得意的很,他一直没处炫耀,这会儿可劲炫耀,还说:“以后啊,我不跟您诉苦了,我们陵里粮食够吃了,陶器也能卖出去了,您就不用再为我们操心了。”
山陵使笑笑,问:“你们一年能做出多少斤粉条?”
“去年冬天做了两次,估摸有四千斤,其中一千多斤做出来就给定远侯陵送过去了。今年这次又能做三四千斤,做出来要给康陵的帝陵送去一千八百斤。”陵长如实相告。
“做四千斤粉条需要多久?”山陵使继续问。
“最少一个月。”
山陵使算了算,又问公主陵的陵户一个月要吃几斤粉条。
年婶子越听越不对劲,问得太细了,这是打上了粉条的主意啊。
陵长还在跟山陵使炫耀陶椿这人有多厉害,不料突然听山陵使说:“你们公主陵不缺粮吃了,不如把陶椿让给帝陵。你们公主陵的人手少,地也少,就是一年到头不停歇地做粉条,做出来的粉条也不够卖,我想法子再寻个人手多的陵做粉条,帮你们分担压力。”
“不行!”胡德成拍桌子,他这会儿气得不论尊卑了,面红耳赤地说:“没这么欺负人的,我们过得艰难的时候,你只听不管,好不容易能吃饱饭了,你又来夺人。帝陵的人是人,我们安庆公主陵的陵户就是畜牲?”
山陵使被拍桌子也不动气,还一直叫他消消气。
胡德成的头又开始疼了,他脸色一下子变得红得发紫,年婶子怕他气死了,忙把山陵使请出去,她扶着老头子躺床上歇歇。
“来,喝口水顺顺气。”年婶子扶着他喂水,她劝慰说:“他就随口一说,你当什么真?帝陵的陵户一向是待遇最好的,祭田也多,人家连番薯都不多种,不缺这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