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出门一趟不认识你男人了?”邬常安强硬地一把揽住她。
“臭死了,像个叫花子,你从哪儿钻出来的?”陶椿装样推他一把。
“还不是托您的福,给我安排一屁股的活儿,为了造转轴,我进山找合用的木材去了。”邬常安朝身上闻了闻,他松开她,问:“咋一去就是九天?我想着你四天前就该回来的,莫不是有啥麻烦?”
“我们到帝陵的时候山陵使不在家,干等了四天。好在没白等,我想要的都达成了。”陶椿往山下走,说:“我饿了,下山去吃饭。”
山谷里,李渠的演讲结束,人群散开,他们不在当场,哪怕李渠一再强调面对山陵使的紧张和忌惮,他们也体会不到。不过得知保住了在惠陵中做粉条卖粉条的地位,这些人就没什么忧虑的了。
这些天笼罩在山谷上空的阴云散开,随着危机被解决,这个事如湖面的小水花转瞬不见了,男女老少又一心投入在制陶的事宜中。
头一窑粮缸搬出来,三十八个粮缸无一破损,这是在没有转轴的情况下,三五人一伙儿合力做出来的,七天一共就做了三十八个。
前天邬常安一下拼出三个转轴,当天就做出六个大水缸和五个粮缸,比没有转轴时速度快了一倍。
今天邬常安从山上扛下来一节树桩,下午又凿出两个用绳子拉动的转轴,晚上五个转轴一起用上,一二十人忙到夜半三更,终于造出五个带水管的陶缸。
从次日起,带水管的陶缸取代老式陶缸,成为制陶的主要任务。
五天后,阴干的陶缸凑齐五十个,当即封窑烧第二窑陶缸。
同时,邬常安又做出两个转轴。
烧窑十二个时辰,开窑散热十二个时辰,这窑陶缸搬出来,不论是带水管的还是没带水管的,无一烧裂。
一共二十五个带水管的陶缸,陶椿安排二十五个身量不同、年纪不等的陵户坐进缸里,以露出头为标准,衡量出放在缸底的水凳的高度。
花大嫂站在一侧一一记下,她摸着缸沿,若有所思道:“冬天坐这里面洗澡,身子往后一靠,不得冻得一激灵。”
陶椿一抚掌,说:“回去了找针线活儿好的妇人和姑娘给澡缸缝一圈皮套子,皮套子里塞兔毛羊毛或是棉花都行,缝好后用骨胶黏一圈防止进水,皮套子外面再套两层棉布,既能防冻,又能在打湿后很快晒干。”
“这个皮套子人家自己就能做,要想卖出去就要做得好看,要用颜色好的棉布,还要在棉布上绣花。”花大嫂补充。
陶椿“啊”的一声,她暗恼着敲头,她总觉得忘了一件事,偏偏一直想不起来是什么事。这下想起来了,她本来想托山陵使替她在山外买四十多套衣裳,她不仅是忘记提了,还忘记带银子去帝陵。
“咋了?”花大嫂问。
陶椿摆了下手,说:“缝皮套子的活儿让有兴趣的人自己领,不统一做安排,卖的钱或粮是她们自己的,卖不出去由她们自己善后,你负责把这个事宣扬出去就行了。”
至于衣裳,陶椿下山后想了又想,只能盼着送菜籽的那一批录事官赶快进山,到时候拿银子托人在长安城买,秋末再送上来。
有这个事挂心,次日陶椿跟邬常安回陵一趟,恰好遇上崔录事和徐录事他们返程。跟来时不同,这趟出山之路是由小陵户们的亲爹亲叔护送,初满十岁的孩子离家,还在野山里行走,家里的亲人都不放心。
年婶子递出山陵使的手信,这是陶椿从帝陵回来时交给她的,她盯着崔录事,训斥说:“不晓得你们太常寺在搞什么鬼,我们陶陵长堂堂正正的人,被你们污蔑成人人喊打的罪人,闹得我们陵户之间相互仇视,没个太平日子。我们担心我们陵里的孩子出山受欺负,今年就不出去了,等学堂里夫子不再拿我们陶陵长当敌人,能一心教书的时候,我们再送孩子出山。”
崔录事可不敢替太常寺担这个罪名,他一再解释没有离间陵户的意思,也满口保证安庆公主陵的小陵户在学堂不会受欺负。不过在看过山陵使的手信后,他改口说:“既然山陵使许你们陵的小陵户晚一年下山,那我们明年再来接,我们这就走了。”
“定远侯陵的陶桃今年也不出山,她的名字也在这张信上,我跟定远侯陵的杜陵长打过招呼,再跟你们说一声。”陶椿跟徐录事说。
徐录事忍不住讽刺道:“陶陵长好本事。”
陶椿没有还嘴,她像没听见一样,转而问:“徐录事,我跟你打听个事,之前我去见山陵使的时候,他疑惑让太常寺送进山的菜籽怎么还没音信,你们打算啥时候送来?下个月吗?”
“不晓得,这种事不归我们负责。”徐录事爱搭不理地说。
等这队人离开,陶椿跟年婶子说:“之前山陵使答应过要让太常寺送菜籽进山,我不确定这队人什么时候来,您帮我留意一下,送菜籽的人来时若是我不在,您帮我把从山外买衣裳的生意塞出去,我之前去见山陵使的时候忘记提这个事了。”
“你就是提了他也不会答应,他不喜欢山里的陵户惦记山外的东西,不可能让他的人替你在山外买好看的衣裳。”年婶子说。
那就只能指望私下跟录事官商谈,这趟要是没有崔录事和徐录事跟着,陶椿会找同行的录事官做这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