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牌制造商(173)
茫茫无尽雪原化作一片焦土,怎么可能不懂,怎么可能不恨!
如今,要他做点火的人么……太叔邬双腿一软,徒然双膝跪地,哭得撕心裂肺。
啊啊啊啊——
什么文人仪态、世家傲骨,这会儿统统被他抛了个干净。
凤七——
凤七!
他不能,他救不了你啊。
心如刀割,两厢抉择——
他们读书人是再懂得取舍不过的了。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义者也。
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
可是,老师——
圣贤书里,从来没有教过,两义相权,如何取舍啊……
也从未告诉过,两厢取舍的时候,心会这么疼、这么痛。
凤七——
凤一苇,你不是很强啊,你出来啊。
你活着出来啊!
啊啊啊啊——
你活着啊。
你不是说,还要同镜九比试的么?
不是说,还要偷偷去看太叔家的群辩么?
不是说,要等加冠之后领军驻守北司,带兵踏平北地,还云浮石一个太平么,你回来啊,你倒是活着回来啊!
你倒是活着回来啊……泣不成声、涕泗横流,太叔十三觉得,自己因难逃入赤华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过,这么痛不欲生过。
而更让他心痛的,是泪眼婆娑之中,他瞧见了最宠爱凤七的五叔,凤家的族长,同样也是赤华州的州长、领袖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凤、凤家主,凤七他……”说着,太叔邬又是潸然泪下,泣不成声,“他在里面已经待了六个时辰了,他……”
是不是不在了?
“好孩子——”凤栖梧一身轻便的衣袍,面上稳重,瞧见自己眼熟的晚辈此时此刻涕泗横流,几乎泪如雨下,轻轻抬手抚了他的头,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地道,“凤七他不会有事的,相信他,好么?”
太叔邬:“……嗯。”
*
凤一苇也没想到,自己炸开另一处狭窄的水道,近乎绝处逢生般逃出地下暗河的时候,会在睁开眼就瞧见本该在赤华州东川夏泽的镜双程。
且,手里还拎着一盏夏泽的莲花灯笼。
那一瞬间,凤一苇只觉得自己是吃水太多,头晕眼花辨不清梦还是现实了,才会瞧错。
却见幻觉之中的镜双程不依不饶,出声询问,“还能走?”
“走个屁,你搁石头上撞两下,再搁水里泡几个时辰试试,看能不能走。”凤一苇出声骂道。
他自觉声音挺大、气势也足,却不料在对方的眼中不过如幼猫呻·吟。
大概也是他这一出声,叫镜双程松心三分。
醒着能出声就好。
低头先是把呛了些水,咳嗽不止的孩子安抚好,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觉得体温虽低,检查过倒没有什么大问题,给他输送了些灵力保暖,镜双程便轻轻将之放在一旁。
蹲下触碰到凤一苇的那刻,却觉得情况不妙。
指尖触手冰凉,指甲盖几乎已经成了灰紫色,顺着灵脉渡入灵力却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成效,若非还有微弱的脉搏,全身发白湿漉漉地待在地上只怕是要被人认作水鬼了。
情况,甚至比赤龙峡那次伤到脊背、肺腑呛水更甚。
不好——
“凤七,凤七?凤一苇!”镜双程忽觉情况不妙,急忙出声,“别睡,你别睡!”
身上灵药喂不进去,镜双程终于是没了平日的冷静,捞了人在背上,单手抱了那半大的孩子就是往火把缭乱的地方冲。
至于他带来的灯笼,早已被他丢弃在一旁,火焰摇摇欲坠之后转瞬被地上残留的水迹熄灭,再不见光明。
摸黑的镜双程似乎是记得路的,又或者是方向过于明确了,以至于不需要思考便确定了赶去的地方。
“来、来人啊。”
谁都好,谁救救凤七——
“救救他……”
*
镜双程此时此刻的焦心,凤一苇是半分都不解的,他只觉得,这梦着实是不太安生。
先是梦见了镜双程特意打着花灯笼来寻自己出去玩。
他不客气地骂了镜双程一顿,那家伙就要报复回来,拽了他就要往水里跑。
呸呸呸——
不知道赤龙峡回来之后,他就讨厌能漫过头顶的水么?
不过,是不是该感慨一句赤华的风水真是养人啊。
即使这只是在梦里。
能梦见之前柔弱无力,武力值也就比太叔十三高上那么一点,小时候被两个镜家的外门子弟压着打的镜家小少爷,竟然有一天也能背着他满山满地的跑呀,着实是体力有见长。
就是这梦里瞎跑的地方着实选得不太恰当,有股子冲人的血腥味。
噗呲——
小少爷真是的,为了报复人至于么?
跑的头发都散乱了,声音也哑了,气性真大。
也就这会儿在梦里,他刚刚带着那小崽子从水里出来,实在是没力气了,要不然可不得劝劝他,现在这么大气性还好,来日给他办了成人礼,还这么大气性,怎么成家立业啊?
可得改改……
*
惊雷炸响,闪电略过夜空。
明明已经快白昼了,却夜雨倾盆,大雨不止。
疾风骤雨,夜色之中的橙园风雨飘摇,火把逐一被熄灭,附近橙农早已被人劝走,只留下赤华州州长凤栖梧并南境巡护司的司长韩君裴一起,仍在此处候守,背影如同两座巍峨、不可动摇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