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首辅和离后(118)
秦朗立刻沉下脸:“你爹的那些法子,若是成功了还能勉强称得上一句经验,他闹成那个样子,命都搭进去了,可见那些想法害人害己,晚月,你可不能学他啊。”
江晚月强笑道:“外公,爹当时的想法和书籍很多,也不能一杆子将爹所有的想法都打死啊,外公,你让我进藏书阁吧,我如今在船所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已经晓得如何辨别了,我看看那些书,就择其善者而从之……”
“胡闹!”秦朗勃然变色:“你竟想去藏书阁寻他的书?!我养你这么大,难道就是让你去学他?!”
江晚月面色苍白,不由怔住。
这么久了,她从未看到外公如此失控,哪怕当时闻听到母亲的消息,外祖父亲自来领母亲和她回家时,他也并未曾失控,只是拉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以后有外公疼她护她。
江晚月看着外公的模样,心中酸涩难过,还涌起几分自责。
今日外公难道开怀,也许,是她不该提此事。
第56章 第56章
冬季日短夜长,气温骤降,碧胧峡的湖面上覆盖了薄薄的冰棱,耕地有农闲,渔业亦然,碧胧峡的众人在冬日较少出船,两个月平静的度过,转眼到了腊月。从谢灶之日开始,各家各户都开始为过节做准备,妇人集在河岸洗被晒衣衫,宅院中也也纷纷开始洒扫张挂,为除夕做准备。
除夕是最热闹的节日,也是习俗中最受看重的节日,从中秋到年末,一整年都过得惊心动魄,紧张忐忑,如今南北暂且相安无事,好在挨到了过年,家家户户均有劫后重生的庆幸,也都想尽力办好。
但今年过节还是比往常清冷许多,毕竟战事阴云未散,百姓的钱粮多上缴赋税,手头无钱,碧胧峡的百姓们喜欢热闹,多四处走街串门,多了几分年节氛围。
只是这热闹和谢璧无关,他踏雪去了碧胧峡和永州交界处的谢家墓地,谢家祖坟本在京城,但祖父曾终老于此,一直未曾迁坟,后来父亲,堂伯等也有几支埋葬于此地,谢璧每月都会去祭拜,年关将近,谢璧踏雪去祭祀了谢家先人,独自回到谢府中。
寒意凛冽,雪花纷飞飘落,平日里还未觉如何,今日谢府却似乎过于冷清了。
竹西也察觉到了,谢府这几年人丁单薄,但好在旁支都在京城,年节时走动着来看老太太,也不觉寂寞。
如今郎君一人在异乡,愈发落寞。
若是有个夫人……定然会甚不一样……
但此事谢璧向来不愿多提,竹西想了想,提出邀请潭州文士来此地清谈。
谢璧微微颔首道:“多些人也好。”
江来闻听了消息,立刻找来不少友人来到谢府,他们都是些颇负盛名的文学之士,聚在谢府厅堂,谈古论今,甚是热闹。
谢璧含笑听了片刻,走出院落,站在水榭旁良久。
方才的热闹清论,让谢璧愈发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并非心喜热闹,他只是……始终很想她……
心底的寂寥空落,再妙语连珠的热闹也无法驱散填满。
可只要看到她,两人安静呆上片刻,心底便满是妥帖的安稳。
他想见她。
可在年节当下,上门做客,来来往往的,皆是亲人好友。
去岁年节,他去何处若无她作陪,大家都会诧异,问他妻在何处。
今年他和她已是非亲非故,连去看她一眼,都唐突到令邻居侧目。
……
谢璧也是在此刻才渐渐意识到,和离并非骤然一痛,而是无数个瞬间的空落寂寥。
是彻彻底底的告别和失去,从此漫长的余生里,再也无她作陪。
他心情沉重如石,想出门散心,却见有个陌生的百姓在前厅赔笑等他。
此人是个富商,看到谢璧,忙赔笑道:“听闻大人写的丹台体极为雅致飘逸,大人的祖上便是我们碧胧峡的父母官,说来也真是有缘,大人可还记得您两年前来祭祀,给小人赐了字,小人裱在了墙上,珍之重之,不知今日……能否再得大人一幅字……小人特有重礼奉上。”
两年前,祭祀,赐字……
谢璧心头猛然一痛,登时想起他给她写的福字。
从此,她喜欢上了福字纹的衣裳,珍之重之将他的字珍藏,甚至连中秋月饼,都爱吃福字纹的……
可他甚至忘记了那段不值一提的往事……
谢璧肺腑酸痛翻涌,面上仍不做声色的应了这富商,随即挥毫,让求字之人都能得偿所愿。
看那人千恩万谢的离去,谢璧不由想起,年节将至,按照习俗,家家户户的门上皆要贴对子。
临近年节,船所也闭门休息,他已许久未曾见到她。
但以字为契机,也许,他有机会再去登门看看她。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七,鞭炮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谢璧却闭门谢客,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研墨写对子。
竹西甚是纳闷,他家郎君虽写了一笔好字,但向来不轻易示人,即便是宫廷宴会,也只是浅浅写上几字……
这几日郎君不分昼夜,写了少说也有几十条对子,又不是要去街上卖字为生……
竹西摇摇头,猜不透郎君的心意……
他不敢多问,只是将谢璧的墨宝收拾妥当,装在书笼里,随谢璧一同走出房门。
刚下过雪的碧胧峡如被冰封,苍茫清寂,纵使穿着厚厚的衾衣,仍难抵冷意。
谢璧示意竹西敲响碧胧峡西街百姓的门扉,沿街依次送字。
众百姓看谢璧踏雪而来,甚是惊讶:“天寒路滑,怎的劳大人亲自来送字,真是……真是折煞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