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首辅和离后(57)
谢璧跪地,双眸通红,痛陈道:“陛下,战事多变,局势稍纵即逝,若坐失良机,以后恐怕悔之晚矣。”
皇帝沉默,看向何相,何相如今位居首辅,很懂帝王之心,立刻冷声道:“北戎并未出兵,我朝乃礼仪之邦,为何要先行一步?我朝和北戎修好已长达百年,是兄弟友邦,若我朝断起狼烟,岂不是挑起战端,背负后世骂名吗?”
谢璧胸口起伏,缓缓道:“若北戎未曾出兵,为何精锐会被关将军堵在山谷之中,陛下!燕京民众,屡遭北戎挑衅虐杀!难道就因为北戎铁蹄未至京城,我们就自欺狼烟未起吗!”
“谢大人莫要夸大其词,北戎和燕京,是有小小摩擦,但兄弟友邦,情谊尚存,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怀以仁德……”
谢璧冷冷打断他的话:“大人一口一个兄弟友邦,可曾想过日夜驻守燕京的将士可愿意?妻离子散的边境百姓可承认?!”
何相气得双手直颤:“你……”
气氛一时冷寂,靖宁帝叹口气,缓缓道:“谢卿所说不无道理,可是比起整个朝廷,燕京北戎终究只是边地小事,但若朝廷命两河出兵,便是将整个朝廷卷入战祸,百年太平,毁于一旦啊……”
谢璧抬眸,向来清浅温润的眸光灼灼耀眼,他一字一句道:“陛下,臣以为,忍气吞声得来的太平,我朝不要也罢!”
杨翰,崔漾,和不少年轻官员,也纷纷跪请出战。
靖宁帝望着骤然跪了一地的官员,忽然冷笑道:“好啊,都在逼朕!”
谢璧缓缓道:“臣不敢威逼陛下。是战事急迫,形势逼人。”
“放肆!”靖宁帝目光冷冷望向谢璧:“朕还没有追究你的罪责,你和关越勾结,默许他擅自出兵,还有那数百石粮食本该是运送到河北粮仓的,你身为户部官员,竟胆敢擅自将粮食转运到燕京?!你一意孤行,你眼中还有朕吗!”
谢璧垂眸,缓缓握拳,胸腔情绪翻涌,全身控制不住的轻颤。
皇帝断然下令:“让关越退兵,北戎是友邦,我们不该主动挑起战事——另外带上蜀锦,浔绸等礼物去拜见一下北戎王,他识大体,想来不会将这次冒犯记在心上。”
有官员跪下,哭着劝说道:“陛下,北戎已经不是昔日友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陛下,切勿坐失良机……”
皇帝厌恶地摆摆手,立刻有侍卫上前,将此人拖下宫阶。
谢璧双拳紧握,忍不住还要上前,却被身侧的崔漾拉住。
靖宁帝拂袖而去。
谢璧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颓然长叹,眸光渐渐失去神采。
崔漾摇头道:“此事你就莫要再劝说了,你还看不出陛下的心意吗,他不愿打仗,我们又能如何?”
谢璧心头涌起无力的悲凉,他握拳,一拳一拳砸在砖地上:“可关将军还在等我们的援军啊……五天了,他们围着北戎精锐,未曾松懈……”
结果等来的,却是朝廷对北戎的重礼安抚。
置那些丢了性命的将士于何地,让那些一腔热血,参与围剿的兵士情何以堪?!
杨翰也叹道:“你少说几句吧,陛下今日已经对你生疑,也是看在你为国心切的份儿上不再追究……事已至此,这几日你就告假在家休养几日吧……”
翌日,谢璧向朝廷告假了几日,因他确实病了,且来势沉沉,几乎不能起身。
太医来到谢府,把脉后道:“大人这是忧思过度,心灰意冷后又伤了心经,先喝几天药调理调理,这几日莫要再想朝中事务,清心为上。”
“大人可将卧房清理一番,也有助于清心。”
太医知晓谢璧刚和妻和离,身畔又无旁的侍妾。太医走后,雪影立刻来收拾。
谢璧轻咳了几声,趁着雪影收拾桌案,将江晚月从前用的枕,垫在后背上。
心底似是踏实了几分。
雪影来到床榻前,想要收起江晚月用过的枕。
“无碍。”谢璧轻咳了一声道:“我如今不适,这枕拿来当背枕恰好。”
雪影动作一顿。
霁泉坞,几个丫鬟正在收拾江晚月留下的物件。
她们皆是谢府的一等丫鬟,平日皆有自己用惯的熏香,再说这毕竟是前夫人所用之物,她们也避嫌。
想来想去,也只能丢了。
雪影思索一瞬,上前笑道:“扔了也可惜,先给我留着吧。”
谢璧喝了药沉沉睡下,不到五更,已缓缓转醒。
谢璧半梦半醒,下意识的伸手探向身畔。
素缎冰冷光滑,让他瞬间清醒。
妻已和离,身畔自是无人的。
他素来有一人睡的习惯,如今却觉得床空荡荡,宛若在汪洋之中,摸不到边缘。
谢璧揉揉眉心,枯坐在床畔。
妻如今是不是快到碧胧峡了?
离开他之后,她也会有不适吧?
定然会有的,但想来无妨。
毕竟漫长的一生里,一年太短暂,到头来,他们都会忘记彼此的模样,气息,声音。
他们的过往,宛若一滴晨露,消失无形,再无痕迹。
她会渐渐忘却在东都的一切。
她会完全适应没有自己的日子。
谢璧眉眼沉在朦胧的黎明之中,显得清冷孤寂。
真不公平。
她离开东都,回到家,家中身畔没有任何他的痕迹。
他在府邸,处处有她曾留经的千丝万缕……
第28章 第28章
大船行驶平稳,一行人顺流而下,很快到了永州小西门码头,永州位于潭州西南,潇水湘水在此汇合,水运便利,四通八达,永州有两个大码头,北门运送货物,过的大多是渡船漕船,小西门停泊的大多是客船,盛夏时节,滚滚江水畔杨柳轻扬,船舶来来往往,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