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待你不好?”晏翊仿若不知疼痛,顺手拿起帕子压在伤口处。
宋知蕙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般,朝着晏翊笑了起来,她无神的眼睛如同黑洞,鲜血也已经将她唇齿全然染红。
此刻的她如同鬼魅一般,明明带着一种异样的恐怖,却让晏翊片刻都未曾移开目光。
他与她分开了一百三十七日。
他曾想过无数种将她抓回来后,该如何惩治折磨的法子,可直到她再次走进了他的视线,晏翊才知,他根本做不到。
他给她日日服药,将她揽在怀中,从江陵到兖州这一上,他片刻都不曾与她分离,他喂她东西吃,又亲自帮她擦身,哪怕没有任何回应,她如那活死人一般,他也不觉无趣,甚至有时候还是自言自语地与她说话。
他问过她,为何非要离开,他明明待她这般好,在她无数次冒犯与挑衅下,还能许她正妃之位。
他将她软肋与她说,将那儿时的伤疤揭开给她看,甚至在她与那王良逃离之后再度寻回,也未曾想过伤她分毫。
她还有何不满,她到底要他如何?
晏翊手腕不觉疼痛,但一想到她与王良二人立在院中,望着对方露出笑颜,而那笑颜是她从未给过他的时候,心口便有股被撕扯的疼痛。
他缓缓站起身道:“你莫要忧心,你这双眼未瞎,是因服药之后,长久陷入昏沉未曾睁眼的缘故,只几日便能慢慢恢复,还有你这腿脚也是如此,会好起来的。”
他被禁足在兖州,此番亲自出去将她带回,本就要躲避一众眼线,若她路上不安分,惹了那旁人注意,便会平添许多麻烦,晏翊不惧那些人,来一个杀一个便是,但他惧她,惧她趁乱逃离,也惧那些人知道她是他的软肋后,以她相挟,又或是她又如那时一般,将他畏触一事大喊出声。
总之,他晏翊如今又多了一个软肋,便是她杨心仪。
晏翊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床榻上的宋知蕙却是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出声问道:“这是何处?”
“安泰轩。”晏翊脚步顿住,回头道。
宋知蕙又是一愣,随后便又是那痛到极致的哭泣,他死在了那座小院,孤身一人在山中,与她所有的亲人一样,就静静躺在那里,尸骨都无处安葬。
“晏翊……你真的该死……你去死……好不好,你为何不死?”她一面痛哭,一面断断续续又开始对他诅咒。
晏翊合眼深吸一口气,那沉闷在心口的怒气,似是快要压抑不住,他突然转过身来,大步走至榻边。
“谁给你的胆子这般咒孤?是因为孤杀了那王良?”晏翊沉怒出声,“怎么,王良一死,你也不想活了,你这般咄咄逼人,是打算让孤杀了你与他陪葬?”
“畜生。”宋知蕙没有回答,因实在没了力气,便只继续低声咒骂,因她知道,与一个疯子,与一个畜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他要杀孤,你也帮他要杀孤,那孤杀了他,有何不对?”晏翊想到那日山阳郡外,她宁可自己的手被匕首扎穿,也要护住王良,想到王良对他痛下杀手之时,她不仅没有半分忧心,反而还将他畏触一事说予王良,晏翊那心口又开始撕扯起来。
“孤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你还不满足?”他抬手便捏住了她的下巴,气到一开口时,声音竟也有几分微颤,“若是旁人早已死了千八百次!”
“因为你没有杀死一个无辜人,这个人就得对你感恩戴德?”宋知蕙原本不想与他说话,但她实在觉得太过可笑了,索性便带着嘲讽地笑道,“晏翊啊,你实在可笑,可悲,可恨。”
晏翊指尖力道不由加重,眼看宋知蕙疼痛蹙眉,他又不争气的将手松开,最后也冷冷地笑出声来,“孤如何不由你说,但你如何……如今却是孤说了算。”
晏翊慢慢俯身,望着那双无神的泪眸道:“与其骂孤,倒不如省些力气早日恢复。”
宋知蕙看不清楚,却知他此刻就在面前,便也冷笑着低声道:“你说得对,待我恢复后,我定要将你亲手杀了。”
晏翊没有说话,却是直接将那染着鲜血的红唇含入了口中,她没有力气挣脱开来,却能将他这唇瓣咬破。
晏翊蹙眉将她松开,抬手擦着唇角鲜血,带着几分嘲讽道:“好,有骨气,那孤便等着。”
第六十三章 他逃不掉了
晏翊说完, 转身掀帘而出。
宋知蕙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应是彻底离开了寝屋,但很快, 便又有人掀帘而入。
“娘子!”云舒见她醒来,跑到榻边便开始落泪。
安宁手中提着食盒, 放在桌上后, 便也赶忙上前。
宋知蕙看不见她们, 却是一听声音就能认出。
方才与晏翊周旋, 已是累得筋疲力尽,此刻她躺在床榻上,脸色发白,额上是虚汗,脸上有泪, 唇角还有晏翊的血。
看她这般模样,云舒已是哭出声来, “王爷怎能伤娘子, 他……”
云舒想要怨责,安宁的手却是在她肩头上掐了一把,云舒立即闭了嘴,只哽咽着拿帕子替宋知蕙拭泪。
“可以……扶我起来吗?”宋知蕙今日才是初醒, 情绪激动地与晏翊叫骂那般久, 喉咙早就干痒难忍。
云舒收了帕子,小心翼翼将她扶坐起身,但她身上实在太过无力, 后背塞了软枕也靠不住,整个人顺着便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