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你所见,许谁最为合适?”晏翊问。
宋知蕙道:“保守起见,应许京中权臣之女,随赵凌嫁娶幽州,但到底会是何人,因妾这些年很少关注朝政,所以不敢妄下结论。”
说至此,她倏然再度抬眼,正与晏翊那审视的眼神撞在一处。
与此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又呼出一口幽兰之气,那早就氤湿的深蓝丝绸,瞬间便感觉到了这股温热。
晏翊不再说话,那袖中的双手却是倏然紧握,片刻后,沉闷之声缓缓而出。
宋知蕙落下手中的笔,又是一语双关,“此番,王爷可满意?”
“尚可。”晏翊说完,唤她起身。
宋知蕙暗暗松了口气,拿起那笔从地上起身,却不料刚站起来,那眼前便倏然一黑,朝着一侧便要倒去。
晏翊下意识抬手要扶,可那手臂只在半空僵了一瞬,便立即转去书案,飞速抓起书册,抵住宋知蕙腰侧。
这一幕落在宋知蕙眼中,她却佯装没有看见,半阖着眼揉着太阳穴,待片刻站稳,才慢慢朝后退开,躬身谢过。
晏翊脏了衣衫,要洗漱更衣,宋知蕙便正好回去休息。
回到降雪轩,那灶房送来一碗当归红糖水。
宋知蕙喝下后,又躺下睡了片刻,待再次醒来后,小腹的疼痛便缓了大半。
她让云舒腾出一个箱子,又要她多取些蜡烛,要亲自做些蜡布。
云舒不解,问她要做什么。
宋知蕙没有过多解释,只淡笑道:“再过几日兴许要出趟远门,想提前做好准备。”
云舒更加疑惑,“娘子要去何处?”
宋知蕙道:“别问了,还未定下呢,待定下了再说也不迟。”
宋知蕙原是想今日趁晏翊满意之时,向他提出要一并跟去洛阳,却又一想,他明显在意那赵凌,若当时提出来,他定然要拒。
不如缓些时日,最好是能耐下性子,等他主动提及,那时她在提出,便能有十成把握。
第二日,云舒便备齐了东西,宋知蕙将她支开,自己坐在那窗边开始做蜡布,之前她做的那蜡布亵裤,在来时的路上便已被割开,里面的路引与户籍皆让那晏翊扔出了窗外。
如今没有这两物,她便只能自己来。
缝制好那蜡布亵裤,天色已然暗下,宋知蕙让云舒去房中收拾,说要来院里透气。
却是在那假山的一处花盆下,寻到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她将木盒收于袖中,抬眼朝东边那屋中看去。
顾若香从那露出一道缝隙的窗后,朝宋知蕙弯了弯唇角。
宋知蕙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房中。
夜里,她落下床帐,盘腿坐在榻上,在那微弱油灯下,打开木盒,盒中有朱砂印泥,小刀,磨砂纸,黄杨木块……
早春的风光最好,且为了避开流民,想要顺利入京,最优之选自然是乘水路而行。
宋知蕙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一切,那雕刻许久的手不由开始发颤。
她停下来,擦了擦手心的汗,匀着呼吸心中默念: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第三十一章 怎会不满意
那日之后, 宋知蕙每日都会去书房待上几个时辰,书房里多了把圆凳,就搁在书案旁, 晏翊的手边。
那凳子没有靠椅,也不够宽敞, 但对于宋知蕙而言, 已是足够, 尤其那凳上还有软垫, 坐在上面倒也算舒服。
起初宋知蕙还没有在意,认真伏案书写,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为何要给她圆凳,而非座椅。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 宋知蕙也算对晏翊的习性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他在纾解的时候,很少会做到真正的静下享受, 而是会与她说话, 并非是那软侬细语,而是肃着一张脸,与她相谈正事。
比如此刻,晏翊看了许久的书, 明显乏了, 他先是喝了一盏茶,又起身来到他立于她身后,抬手抽掉那发簪, 他一面看着她书写,一面还会询问当中不解之处。
气息明明已经乱了,声音也是低沉沙哑, 可那说起话来,脑子不见半分含糊。
那些离开之后需要用到的东西,宋知蕙已经全部备齐,如今只差让晏翊开口让她一道跟着回京。
酝酿了许久,以至于在晏翊沉乱的呼吸下,宋知蕙都有些失神,那手中的笔已是停了许久。
“为何不写了?”身后晏翊问她。
宋知蕙回过神来,索性搁下笔道:“先生从前讲过,哪怕再多智谋,也不能单论书册而论道,必要结合当今局势,书写出的才具实用性。”
晏翊动作渐缓,半晌没有说话,不知是在暗忖,还是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到底还是宋知蕙等不下去了,毕竟还有三日便到了要离府的日子。
“王爷。”宋知蕙袖中双手渐渐握住,“妾想帮王爷分担,但苦于对天下局势所知甚少。”
晏翊似是嗤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宋知蕙都怀疑是不是听错。
但紧接着,晏翊便忽然开口:“孤以为,你到了后日才敢提。”
宋知蕙猛地一顿,这才意识到原来晏翊早就看出来了。
“怎么?”见她不敢再说下去,晏翊便低低笑道,“从那日你得知赵凌要回京开始,便时不时提醒孤,你不知朝中局势,如此反复暗示,不正是想等孤先开口?”
晏翊猜出了她的心思,却没有完全猜对。
宋知蕙暗松口气,与那身后已经彻底不动的晏翊开始解释,“王爷没有说错,妾的确是想跟着一道前往,此事与旁人无关,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