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看不清楚是什么。
谢安青把捡来的东西攥在手心里,起身吃饭,吃完坐回到阳台。
不多不少半个小时,阿姨送药给谢安青,她就着水吞下去,道了谢,再次恢复成靠坐姿势,整个过程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陈礼心放下来,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想退出视频,找常医生聊一聊,再把电话里谢安青说在后面那几句话拿出来分析分析。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谢安青话里有话,而且,这些话和自己有关。
陈礼呼吸微滞,一瞬间心烦意乱,手指按了两次也没有按到右上角的退出图标。
陈礼索性放弃,烦躁地把手机扔在桌上,想先去外面透透气。
步子刚动,手机里忽然传来一道非常非常细微的水声。
陈礼低头看过去,谢安青蹲在垃圾桶旁,把刚刚吃下去的药吐了出来。
不是生呕吐,是故意。
故意骗阿姨,故意让病情反复。
她想干什么??
折磨自己,还是折磨她???
“……”
脑子里没来得及分析的“我在证明一件事”忽然冒出来,陈礼狠狠一愣,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谢安青什么都知道,一直知道!
愤怒一哄而上,全然不管是心疼,是耍弄,还是别的什么。
陈礼铁青着脸抓起手机,大步往出走。
监控里,谢安青回了房间睡觉,一觉天黑,再睁眼已经是傍晚七点。
很奇怪。
阿姨竟然没叫她吃饭。
谢安青坐起来缓了一会儿,穿上外套下床。
现在才是十月初,一场雨就把西林的温度拉低到了20以下。
夏天彻彻底底过去了。
谢安青经过走廊走到客厅——所有灯都亮着,陈礼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面无表情,身上穿着谢安青从来没见过,也没想象过的简单高级的套装,初见张扬的红色高跟鞋换成了低调经典的黑色,裤脚遮过鞋面,配饰只tຊ是点缀也很精致,肩膀不再性感地露着,露颈同样点到为止。她就那么靠坐着,一动不动都处处透着气质魅力。
对谢安青来说完全陌生的气质和魅力。
谢安青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的视力退化了,仅仅只是七八米的距离而已,她就不太能看清楚陈礼。
谢安青没强求,继续往客厅里走,“什么时候来的?”她率先开口。
陈礼闻声头转过去,没在谢安青脸上看到任何类似惊讶的表情。
果然猜对了是吗?
谢安青一直就在等她。
每天揣着明白装糊涂,把自己折腾着,把其他人像猴一样耍着。
夹带着各种情绪的怒气直冲头顶。
陈礼站起来,眉眼嘴角全是冷的:“谢安青,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你想证明什么?我还……”
“你还喜欢我。”谢安青说,声音虚弱到又低又慢,说:“证明你还喜欢我。”
陈礼没有任何借口狡辩,从六个小时前坐到这里,她就把自己豁出去了,所以谢安青说什么她都会承认,只能承认。
“是。”陈礼说。
谢安青身上在发冷,头又很烫,她不太能把腰挺得很直,那面对本来就比她高,现在还穿着高跟鞋的陈礼,她就只能仰视。
但她不想仰视。
于是坐在沙发一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片被塑封了的榕树叶子放在桌上。
“中午在阳台上捡到的。”谢安青说:“这片是我们握手言和那天晚上,我坐你房门口给你吹曲子,吹完随手放在三屉桌上那片。”
“厨房窗台那片在哪儿?”谢安青问。
“我看到你拿走了。”
“也塑封了吗?”
谢安青每多说一句,陈礼就被剥光一层,她赤。裸裸地站着,心随着她的剖析迅速变凉冰冻。
“先向你道一声歉,对不起,没和你打招呼,就随便进你的工作间。”
谢安青风平浪静地说:“东墙的毛毡板上全是我的照片。”
“除了刚开始在村部,你说我可爱那张,河里你差点摔倒,意外拍的那张,上山跑图斑,我们的影子并在一起那张,我都不知道你后来还拍过那么多。”
“暴雨里,我被洪水冲到树上;放电影,我从大屏幕前走出来,那晚回家,我的影子拉长在地上。”
“妍丽孩子升学宴,我在礼单上写过你的名字,你是什么时候折回去把‘陈礼’两个字拍下来的?”
谢安青抬头看着陈礼,她眼睛里明明没有任何一丝压迫感,语气也完全不激烈,整个人平得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地上的霜。
陈礼却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心惊肉跳。
“当天应该没有机会拍,我们接吻之后回你房间做了一下午。”
“后面几天也不可能,你在西林做我奶奶的纪录片。”
“那么陈礼,我写你的名字,你是什么时候把它拍下来的?”
陈礼胸闷,头疼,呼吸受阻,被反问出了一系列的生反应。她不记得准确时间了,好像是收礼结束,谢妍丽姐姐抱着礼单进屋的时候,她行动快于意识,问她能不能借礼单给自己用几分钟。
对方想也没想答应。
之后她就站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用手机前前后后拍了几十张,才拍出完全满意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