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一巴掌甩下去……
没落到男人脸上。
谈穗攥着她的手腕;她愤怒地抬头看着谈穗,胸腔剧烈起伏。
谈穗视线扫过吕听右肩,说:“不疼?”
吕听右肩在拽住男人那个瞬间扯到了,右手虎口也崩出口子,疼得当时就白了脸。
谈穗看着她,看看蜷缩在地上,屁滚尿流的男人,想法和陈礼一样:扔下去,当是替社会减负。
吕听非要把他拖着,说等下山了交给警方处,说陈礼不能因为这种垃圾把她做人的底线给弄没了。
现在吕听后悔了,垃圾就该趁早滚去垃圾堆里待着,多看一眼都让她觉得恶心反胃。
“放开!”吕听眼里有嗜血的红色。
谈穗俯身下来,拦腰捞她起来站直,把刚刚从腰间解下来的皮带递她手里,说:“用手打这种人脏。”
吕听闻言一愣,眼泪掉下来,恨恨地把皮带砸在脚下,发疯大叫:“救援队为什么还没有到?!”
谈穗抬手看了眼时间,再次拨通救援队的电话。
还要十分钟。
刚刚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如果陈礼这一跳遇到意外,她现在也凶多吉少。
就算没有意外,也一定会遇见蛇……
陈礼站在泥潭边,手控制不住发抖,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铺天盖地的恐惧感中折断了树枝,插进蛇心位置的。她只有小臂被蛇缠着,刻在骨头里十几年的湿滑感却已经渗透皮肤传遍了她全身,她想呕吐,神经在极端恐怖的颤栗感中一根接着一根崩裂。
“啪——”
又一滴血顺着陈礼的胳膊滚下,和蛇血混在一起滴在地上。
陷在泥潭里的谢安青五脏翻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见一滴血落在湿土地上的声音,还是震耳欲聋的那种效果,她感到了片刻的大脑空白,血色在眼前炸开,失去控制的嗓子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说话不像说话,叫不像叫。
像失声的人在濒死边缘绝望挣扎。
声音迟钝地从喉咙里挤压出来,飘入空气那秒,惊悚的“嘶嘶”在她耳边响起——原本只是缠在她脖子里的蛇尾现出绞杀的窒息感,她在冷冰冰的泥浆里保持一个动作久了,僵直发硬的身体不受控制晃了一下。
“哗——”
很轻的水声。
和陈礼大跨步前奔,像是要跳进泥潭的动作同时出现。
“站住!”
谢安青声音压抑到扭曲,她从小山上山下跑,对蛇太熟悉了,有毒没毒,她一眼能辨。现在她身上这条,咬在陈礼胳膊上那条无一例外,带的全是血循毒,被咬之后血流不止,马上就能感觉到明显的灼痛感。
陈礼知道。
她拍过很多照片,去过很多地方,遇到过很多紧急情况,她一定知道这时候要尽可能保持镇定,放慢行动,减缓血液的流动速度。
可她竟然在跑!在想办法救现在明明更安全的她!
商量,商量!说好的商量,她还是喜欢用一个人的主张决定两个人的事情!
她身上那些根深蒂固的固执根本改不了!
她的承诺,她的保tຊ证不过是当下脱口而出,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她做不到!
她到现在,到这一秒!
她从头到尾,始终就没有看清过自己!
她永远,都不可能,在冲突发生的时候,试着听一听她的想法……
“陈礼,”谢安青一开口,疲惫的声音恐惧到发虚泛空,“你会处是不是?”
陈礼低头朝胳膊上看了一眼。
谢安青:“求你了,不要再动,一步都不要再动。我现在没事,你先救自己。”
陈礼说:“先救你。”
谢安青:“陈礼,你怎么答应我的?!”
陈礼眼底有光晕低掠而过,她垂下睫毛,那缕光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事急从权。”
谢安青:“……”
谢安青无端想笑。
该为她的食言和绝不可能兑现的诺言愤怒吗?
愤怒过后发现,她也不过受了太多的苦,走了太长的路,被逼成的这个样子。
为了留住那唯一一个可能属于的自己人,她要么不要将来,要么不要性命,这种行为和她当年一再放弃尊严去挽留她,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解解解!
谢安青不断说服自己解。
透过被遮挡的视觉缝隙看到陈礼把蛇从胳膊上扯下来,真的再没有下一步急救动作,而是来回奔走,迅速把一盘绳子——从男人的登山包里找的——拆开绑在树上、自己身上,企图进入泥潭那个瞬间,谢安青的智被愤怒一口吞噬,声音低压发冷:“陈礼,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过来。”
她都能感觉到无数条蛇正在迅速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陈礼脸从手电筒局限的灯光一闪而过,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她对周围这些东西恐惧憎恶到极点,已经开始变得机械的行为;她在发抖。
不管这个反应是出于心因素,还是血循毒已经在她身体里发展,她现在都应该安安静静待在远处,先把自己的命保住,而不是拿她固执的,孤注一掷的,不计后果的爱情精神来以命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