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青说:“走吧,茶楼每周一三五七,七点半到九点有演出,现在去刚好能赶上。”
两人并排往过走。
到了之后发现所谓演出就是黄怀亦写字,卫绮云吹笛,很古旧的演出方式,也太细腻了,没几个人听,但她们二人丝毫不受影响,一站一坐,各自投入,偶尔交换一个只有她们能看懂的眼神。
茶楼老板年逾七旬,精神矍铄,见到谢安青的时候非常惊讶:“小阿青,还真是你啊,你都有五六年没来过嬢嬢这儿了吧??差点没认出来你。”
谢安青找了个靠近美食广场的位置坐下,说:“今天不就来了。”
老板:“喝茶?”
谢安青:“嗯。朋友晚上不想睡觉,来您这儿讨口浓茶。”
陈礼挑眉,说谁呢?堂堂谢书记,下骗小孩儿,上骗老奶,其心么,陈礼推开半掩的窗户,嘴角挂着月初八的上弦月。
老板给两人泡了茶,问谢安青:“还是和以前一样,再来盘最贵的点心?”
老板说到这儿轻轻笑了声,眼睫tຊ濡湿:“以前不论是你考完了一回试,背会了一首诗,还是逢年过节,换季变天,你婆都要带你来这儿,给你点一盘最贵的点心解馋。她手里的钱大部分都用在学生身上了,剩下那几个子儿根本不经花,但还是每次都要扬起嗓门喊一声‘给我们家小阿青来盘最贵的点心’。那么好个人,唉。”
老板看着窗外叹息,很长的一声,传进陈礼耳中的时候,她搭在桌上的手指抽了一下,陡然明白过来河岸边那片突如其来的安静不是自己的错觉,是她不经意的一句话戳到了谢安青痛处,将她的时间定格。她经过那一遭,现在云淡风轻地把茶水单子推过来说:“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然后回应老板:“我今天吃过晚饭了,点心改天再吃。”
老板回神,快速应了声,等陈礼点餐。
陈礼耳边有一些细微的嗡嗡声,手写的茶水单又太旧,她上下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门道,手指在磨损严重的边角压了两秒,说:“来盘你们这里最贵的点心。”
老板一愣,原本极有分寸的目光因为陈礼这句耳熟的话直勾勾定到她身上。
陈礼客气道:“没有了?”
老板:“有,有。”
老板拿起茶水单,快步离开。
窗边陷入安静。
陈礼看着窗外,也不动声色看着对的谢安青。
很快点心上来,陈礼又要了一个空盘,用同时送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手,把点心一个一个往空盘里转。
不久,桌上传来一阵清晰的噪音。
谢安青自老板离开后就一直投向外面的视线收回来,看向桌面——陈礼把一个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花纹的盘子推到她面前,说:“谢安青,我开始欺负你了,今晚你不把这盘点心吃完不能回家。”
这盘点心只有一个,量大概和谢安青剩的晚饭相等——如果她收到微信直接出去河边找她,没再继续吃饭的话——那她吃完点心就是刚刚饱,不会撑,不会难受得哭。
大约是这样。
陈礼也不能完全确定一个主动选择回避的人对被动送到自己面前的东西会是什么反应,她做出这个判断的经验只有谢安青送过来,谢槐夏塞进她嘴里的那颗糖。
她当时觉得是甜的。
第29章 我可能会喜欢你。
她当时觉得是甜的。
那么换位思考, 这块点心吃进谢安青嘴里的时候,她或许也能尝出一点喜欢的味道。
陈礼这么希望,对这个结果没有一点把握。
她最恰当, 最保险的做法应该是在知道这个茶楼对谢安青意味着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借口离开。
但她真的不是谢安青,面对困难喜欢作茧自缚,裹足不前,她的本能就是往前走,往刀尖上走, 疼死了是她活该, 疼不死自然有人替她付出同等的代价。
就像某一年,有人当着她的面,拿她在意的东西往她软肋上戳,她体体面面吃完那顿饭后用坐了一晚上的椅子打断了他一条腿。
她当时的感觉很痛快。
更痛快的是,那个人至今都还是个跛子, 怎么伪装都不能和正常人一样走路。
陈礼有一秒希望谢安青也能变成这种有火当场就撒出来的人,视线聚焦看到她发白的脸,颤抖的唇, 一切念头都散了——谢安青的困难来自于她自身,让她发火等于让她焚烧自己。
陈礼逐渐不确定自己推过去的这个盘子是对是错。
茶楼里的笛声在哪个瞬间开始变得很大, 曲调轻快, 高低起伏, 让人很难忽视。
陈礼几经权衡,最终决定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看见谢安青拿起了桌上的擦手毛巾。她的头低着,眼皮下压,看不清表情, 只在某一个微妙的角度猝然闪过时,把眼睫上细碎的光投进了陈礼眼睛里。
陈礼沉缓的心跳一紧,拿着手机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没指望谢安青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会自己,所以话一说完就起身了。
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声音。
谢安青抿直的唇动了动,说:“三楼没什么人。”适合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