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驯我(重生)(160)
云夭努力直起被压弯的腿,实在烦死了萧临了。
这人也太重了。
“陛下怎喝了这么多酒?”她凑上前吸了吸鼻子,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福禧眨眨眼,看着一副娇妻无力状的萧临,干巴巴道:“呃……是喝了挺多。”
他很有眼色地放开萧临,朝云夭恭道:“云姑娘,今夜就麻烦你多多照顾陛下了,这宴席还有许多宾客等着奴婢。”
“唉,福……”云夭还没说完,便看到福禧头也不回地带着身后的内侍离开玄武殿,溜得忒快,只留下一阵冷风嗖嗖刮过。
福禧怎么这样?也不太不尽心了。
她无奈叹息,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撑着萧临往殿内床榻走去,当到床边时浑身沁出一层汗。她想将萧临放倒在床上,哪儿知对方不知是绊了哪儿,竟直接一整个人扑下来,云夭就这般被人压住。
她一怔,感受到耳边传来的粗气,拂过她耳垂,一声呢喃随之而来,“夭夭,你好香。”
云夭皱眉,他身上的酒味好臭。
“陛下,你快起开!”她用力推他胸膛,可这人死猪一般,无动于衷,“萧临,你快压死我了,我喘不过气了。”
将头埋在她锁骨处的他翻了个白眼,叹息一声,只得无奈坐起。他想说一声弱鸡,却想到什么,立刻识相地将还未出口的话收了回去,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云夭这才得以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
罢了,看在这人喝醉的份上,先不与他计较了。
她无视他幽怨的眼神,上前将几个枕头叠好,让萧临靠在上方,“陛下稍等,我去倒些水。”
“嗯。”他闷声闷气哼唧道。
云夭快步离开主殿,吩咐徐阿母去御膳房要醒酒汤,而后罐了壶桂花水,又打上一盆热水,重新回到殿内。
此时萧临的神情似乎已然清晰不少,只是不说话静静看着她。云夭将桂花水递去,他一口饮下,递回空杯后,看她一边将帕子浸湿,一边道:“徐阿母去给陛下叫醒酒汤了,很快便来,陛下稍微等等。”
“嗯。”萧临点头,目光一动不动,“今日心情不错,贪杯了,不过我可是千杯不醉,还不需那醒酒汤。”
云夭拧干湿帕子后倾身为他擦拭脸,无奈道:“陛下若没醉,刚才又是怎回事?”
“……”萧临哽住,看她擦完后将帕子收了回去,“……刚才是意外,世间意外无处不在。”
“哦。”云夭没有戳破他。
一直到徐阿母送来醒酒汤,又伺候着萧临喝下,而后他便对着她滔滔不绝起来,面上皆是志气,“虽然如今西域诸国虽皆来朝见,可我今日算是看出来,他们那些使臣果然各个心怀鬼胎,没一个是真正臣服。这些该死的西域小国,我定要有一日,将其纳入我大邺版图。”
云夭拧帕子的手一顿,看向他,忽然想起这番话在西巡时他也曾告诉她,只是那时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她心头一紧,再度试探道:“陛下,大肆征战必定劳命伤财,陛下不担忧吗?”
萧临停下话语,看着她不解道:“征讨西域为我大邺,就算兵役徭役重了些,可之后的战果可是万民齐享,我大邺版图若能扩至胜过百年历朝,此等威风傲骨,百姓不也雨露均沾?”
云夭喉咙有些发紧,若她没重生过,若她只是原来那个每日居住深宫不知世事的云夭,或许会因他这一席话而倾佩。
可是,他口中所言,她经历过,并且知晓他的失败。而他这样一个傲气的帝王,这般强烈的执念,怎会接受自己失败的可能。
“陛下难道没有想过,并不是天下人的想法都与陛下一致。”
她声音很轻,眼底闪过的那丝悲哀刺痛了他,他更加不解,“你想说什么?”
“陛下,就没想过天下百姓或许……并没有那么在乎乎大邺疆土,唯一在乎的或许只是,每到秋季之时,地里的收成又比往年更好,白日耕作,结束后回家看到正在纺织的妻子,自己的孩子蹦蹦跳跳从小屋中跑出来迎接,最后一家人吃上一碗温热白饭,最好来几个肉,谈论一整日的所见所闻。”
“而非……欲等君不来,只得迎棺归。”
萧临怔住,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在古娜一家的幻影。可那幻影终归只是幻影,回归皇宫生活后,他是大邺天子,承担着大邺重责,由不得他去追求虚幻飘渺之物。
更何况……
“你所说的,不过是世间弱者逃避生活的一种方式罢了。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平日看似风轻云淡过日,可当有一日,他国入侵我大邺之时,他们不过是强者用于彰显权威的献祭品,毫无还手之力。身为大邺人,便应秉持着我大邺之魂,不惧万死,共建盛世,达四夷宾服,怎能做区区安于现状的鼠辈?这样的人,不配为我大邺百姓。既非我大邺男儿,我又何须在意区区蝼蚁的想法?”
云夭没有任何动作,抿唇低喃道:“我以为陛下变了。”
萧临放弃三十万大军征讨突厥的计划,改用十万大军合谋吉勒的策略。她真的以为他变了,生出怜悯,知晓民意民心的重要。
可如今当这一席霸道之言从他口中而出,她才终发觉,他的本质没有变。
也是,他是身份地位最高的帝王。她近来读史颇多,百年来,儒家所教化的便是,国可亡,礼乐不可崩。君主与臣子,官与民,身份阶级强制性定下每个人所处的位置。君是大邺的树干,民只是树枝上的一片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