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难求(80)
惊吓之下,姜明月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并不害怕死人,但任谁猝不及防看见死人恐怕都会觉得害怕。
她不曾见过老夫人生前的样子,也无从得知老夫人年轻时的样子,只是她听闻老夫人身份尊贵,是先帝的胞妹,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
想来年轻的时候是风华绝代,便是等到老年也是雍容华贵。
可此时躺在棺材中的那具尸身同雍容华贵没什么关系。
姜明月有些不忍心地移开了眼眸,下一瞬她就听见了宋怀川略带讥讽的话语。
“姜明月,原来你这么怕死啊。”
是啊,她怕死,她当然怕死,怕死是人之常情,她并不羞愧。
再言,天底下会有人不怕死吗?
任凭生前如何有权有势,可等死后不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眼下她与宋怀川的身份差距悬殊,他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要了她的性命,姜明月并不敢同宋怀川顶嘴。
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在心中默默咒骂他。
疯子,去死。
疯子,去死。
按照规矩亲人要在棺材前守孝三日,等到三日后才可以封棺下葬。
姜明月默默往后退了半小布,时刻提防着宋怀川会忽然发疯,天杀的,谁知道一个道德底线地下的疯子能做出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原以为今日之事没这么容易结束,宋怀川还有的发疯,只是没过多久,宋严便在门口扬声道:“世子,又有官员前来吊唁老夫人了。”
门口就这样敞开着,宋严站在屋檐下眉眼低垂嗓音恭敬道。
密密麻麻的雨丝斜织着。
宋怀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明月倒是率先松了一口气,可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还是让宋怀川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察觉到他的视线,姜明月顿时心中一阵懊恼,此人还真是心细如尘、心思颇深。
不过好在宋怀川这次倒是没再说什么,他摆了摆手便让姜明月离开了。
*
一直等到离开梅园之后,姜明月还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很快,一下一下仿佛要冲出她的血肉钻出来。
她惊魂未定,着急忙慌地就离开了屋子,就连放在屋檐下的油纸伞都忘记拿了,失魂落魄地走到了院子之中。
冰凉的雨丝落在面容之上,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一旁的宋严拿过了屋檐下的油纸伞给她送了过来,“姜姑娘,您的油纸伞。”
听见宋严声音的时候,姜明月的心跳声忽然再次加快,只听见了宋严在喊她,就连宋严说话的内容都没有听清,生怕是宋怀川又改变了主意,要将她再次喊回去。
颠沛流离、长途跋涉逃|难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
心累比身体上的劳累更容易让人疲惫。
姜明月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回头看向了宋严,一颗心简直是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发现宋严只是来给她送油纸伞的时候,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平地。
她松了一口气,面上扯出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低声道谢后就接过了油纸伞,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今日的雨实在是很大,不过是走了这么一段距离,她浑身就差不多都淋湿了,现在撑起来油纸伞也没什么用了,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姜明月撑着油纸伞朝着竹园走去,按说守丧三年应该是不能婚嫁的,纳妾应该也算婚嫁,但不知道奚朝的规矩是不是这样。
即便是真有这样的规矩,宋怀川这个疯子也不一定会遵循旧制。
眼下她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的思绪如同漫天飞雨一般漫无边际,一时不察,竟是被地上的树枝绊了一下,踉跄着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泛黄的油纸伞也如同枯叶蝶一般落在了地上。
姜明月下意识用双手撑在了地面上,这才没有摔倒脸,她吃痛瞬间回过神来,样子更是狼狈了许多,就连发髻都是松松散散,漫天雨丝落在了身上,她的视线模糊一片。
冰凉的雨珠似乎总是能让人骤然清醒。
雨天的时候,奴仆们都已经回房休息了,一时间倒是没人注意到这里。
姜明月坐在地上,许久之后她才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竹园走去,她没有去捡落在地上的油纸伞。
现在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撑着油纸伞也没有什么用了。
*
那厢清秋与清玉见姑娘离开了竹园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心中自然是焦急的,但是想到姑娘临走前的吩咐,两人也不敢擅自去找姑娘。
正好昨日同宋侍卫讲了姑娘房中缺东西的事情,府中的奴仆办事都很麻利,今日姑娘离开不久后就将家具和衣衫都送了过来,清秋与清玉便在西厢房中替姑娘收拾屋子。
两人刚收拾好没多久,就从敞开的木窗中看见了姑娘的身影,顿时两人的瞳孔都是微微收缩,姑娘怎么狼狈成了这个样子。
只见姑娘浑身都被淋透了,鬓发是松松凌乱,白色的衣裙也沾染上了许多泥泞。
清秋与清玉快步走到了院子外,一人撑着油纸伞、一人搀扶着姑娘,匆匆扶着姑娘进了屋子。
而后清玉就前去厨房吩咐奴仆送来沐浴的热水,而清秋拿过了一条巾帕替姑娘擦着面容,似乎是看出了姜明月的心不在焉,她轻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方才回来的时候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