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装仙君(14)+番外
他与李府无仇无怨,十年之前,秉持所谓的正义,杀了人家满门,如今还跑去杀了李家的独苗,说起来,实在过不去。
老人颤抖着站起身,进屋取了一张竹席,盖在那具气味难闻的尸首上。
随后说道:“道长,你且随我来。”
沈约看了一眼,还在背后倚着墙根,久久不语,只顾流泪的小公子,叹了口气,跟着老人走进了屋里。
……
“道长想问的,是那只狐狸的事情罢。”老者坐了下来,在暗处里看着沈约。
沈约打量了一眼屋内的陈设,除了几张破败的板凳,一张陈旧的椅子外,便是一张小床,简陋而窄小。
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此事很是蹊跷,万望老丈赐教。”
老人说道:“沈道长,昔年我曾听说,你与龙君交好,是龙君的关门弟子,那你可知,世上还有人做了妖族的弟子?”
沈约点了点头:“约游历过各地,确实有几人拜妖类为师,学些不入流的妖法。”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那道长知道,有的人拜入妖族门内,并不是为了学习妖术,而是为了学习医术呢?”
老人咳嗽了一声,眼底露出了几丝哀伤。
……
李家共有五子,其中三子,名为李景和。
年二十四岁,不曾婚配,不曾参与家族之业,二十四年里,全然生活在李家大宅的四角天空之内。
只因李景和体弱多病,他得的乃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绝症,名为三焦失衡,也叫三阴绝脉,乃是不治之症。
虽是多病多灾,但李景和却比之常人要乐观许多,他的大兄喜好经商算计,二兄四弟好的是舞文弄墨,五弟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纨绔。
而他却专好岐黄之道,身受疾病之苦,让他对于病人感同身受,按照他的话说。
“这一世来人间走上一遭,便是自己长命百岁无望,好赖多救几个人,下辈子,也就有了点念想。”
他虽是乐观,却不时提起下辈子,或是下一世。
李府之中的下人都十分喜欢这位没有架子的公子哥儿,肯与他说话,若有个头疼脑热,也会找他瞧瞧。
他天性聪慧,小病小难,都是药到病除。
一时之间,喜欢他的人便更多了。
看他长大的是李府老仆钟叔,总是和他唠叨,“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长命百岁的。”
青年总是笑笑,望着窗外的树木,生了新芽,上头飞来的鸟雀做巢,生命周而复始,不住地流转起来。
若是没有意外,李景和的一生,便将在这座李宅之中读读医书,识识百草,而后,燃烧殆尽。
直到二十四岁那一年,事情有了转机。
十年之前,李府与太平道勾结,私下有了大动作,于是一向纨绔风雅的几个公子统统被勒令夹起尾巴做人。
就算是装,也得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来。
李员外这才想起自己的深宅之中,还有这么一位性行淑均,温文尔雅的三公子。
想着他时日无多,但却卖相尚好,于是特准放他出府,笼络人心。
李景和因此也得了机缘,如龙入海。
他去了城中,替百姓治病问诊,因为他抱持的乃是悬壶济世之心,诊金收取的极低,
若是遇上穷困潦倒的人家,甚至分文不取。
一年之后,他便在城西有了自己的一座小诊所,他给诊所取名为“润木堂”,而李小神医的名号也逐渐传开了。
李景和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故而全心全意替人施针治病,只是随着他看的病越多,他越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这世上有太多的病,他不知如何救治了。
也有太多的药物,存在于名山大川之中,难以取得,太多的病人因为药物,与药术延误了救治的时机,白白的丢掉了性命。
他看着所有人都跪下来求他,求他救救他们的家人。
可他却只能束手无策。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无论他如何解释,病患,病患的家属,却摆出一副撒泼打滚的模样。
终于,有一天,他从李府前往“润木堂”,到得诊所的时候。
他看到那块匾额,不知被谁掀了下来。
凄凉的躺在地板上,周围的人都像是看热闹一般,将诊所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庸医。”
“自己的病都治不好,还要医人?”
李景和的脑子一下子嗡地一声大了。他一言不发地开了张。
可不知为何,今日的生意却何其冷清。
一个上门的病人都没有。
当日,李景和关了店门,带着药篓去了三十里外的凤岳山。
李景和从地方志之中,曾看到过,在凤岳山上,有几株五百年的灵药,生于悬崖峭壁,采摘的风险极大。
但李景和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
他入山而去,几次三番,空手而过。
直到有一次。
他的身体已是急剧恶化,这一日,他到了山间,忽然,从山顶上滚下来一个毛茸茸的圆球,“扑通”一声,竟是落入了他身边的山溪之内。
他顾不上身体的疲弱,也禁不住好奇心的趋势,急忙下水了去,好在山溪不深,更是清澈见底,他将那团毛团救上水来。
发觉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只是不知为何,这狐狸好像受了重伤,气息奄奄。
李景和将他带回了自己的草棚,悉心照料。
他本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多多少少一派天真,他救了狐狸,只是动了善念,却不想就此结下了一段因缘。
李景和自小便没有什么朋友,有了个生灵,便时常与他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说的是自己的童年往事,羡慕兄长弟弟们,能在庭院之中游玩个不停。
说的是自己开设医馆的一年,见了多少人事。
说自己为何上山而来,又几度折返。
……
狐狸的伤口好得很快,一天李景和与往日一般醒来。
却发现白狐已是不知去向,只余下一张兽皮,与两三株草药。
正是他求而不得的那些百年灵药。
而兽皮上记录的,乃是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偏方,用药匪夷所思,远超人类的想象。
李景和对着凤岳山拜了三拜,便即刻启程往甘州城去了。
借着这些偏方与灵药,李景和又是救助了不少乡民。
可就在这时,李景和的绝症终于发作了,他当即病倒在了诊所之中,命悬一线。
钟叔从李宅赶到诊所之时,发觉乡民早已走了个干净。
唯独剩下李景和躺在桌上,他想要去喊医生,可此去城中的另一家医馆来去要有半个时辰。
而且,自从“润木堂”开张以来,那家医馆的赤脚医生早就对他恨之入骨。
正当他如油锅上的蚂蚁一般之时,从医馆外却来了一个身着白色狐裘的男人,他对钟叔说,乃是一名游方的药师,途经此地,听闻此事,特来救治。
说着,不由分说,将李景和抱起,往医馆外走去。
……
“六年之后,等我再见到三公子之时,李府浩劫已过,他却犹如换了个人,他的身体康健,言谈温和,但我却知道,他早已不是那个三公子了。”老人长叹了一口气。
“他在城中行了一年医,赢了满堂的喝彩,随后却将润木堂的牌子搬上了李家山,就在此隐居。
偶尔有人打听到他的住处,请他施针救人,他也欣然接受,他医术高明,却不慕虚名,
再也没有出过以前一般的祸事。”
沈约默然,他望向身后,少年站在门边,他的眼泪已经止住,一言不发地望着门内,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沈约轻声说道:“老丈,你可知道那个白狐的根底。”
老人说道:“我曾听说三少爷说过,那狐狸应当是凤岳山土生土长的灵物,硬要说,谦逊知节,与传闻之中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