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关系(146)+番外
雪一夜未停,夏桉从半夜开始头晕,临近清晨才睡着,醒来时外面已经看不到其他的颜色。
推开门,许安安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颜祈杵着下巴在旁边守着,见她出来慌乱放下手,像个好学生一样坐的笔直。
砂锅里热着米粥,夏桉看了会盛出一碗端到餐桌前,低头小口喝着。
许安安在那道两位数加一位数的算术题后面写上答案,开始掰手指。
颜祈瞟了一眼:“你干嘛,这不是都算出来了。”
“不行,妈妈说每道题都要验算完以后才可以确定最终答案。”许安安两只手齐上阵,终于确定了以后才继续算下一道题,一页纸写完都到上午十一点了。
窗外的雪一直没停,吃完中饭,电视里放了一部动画电影。
许安安坐在两人中间,激动地让夏桉不要换台,说他从来没有看到这个。
永远不会长大的小飞侠带着温蒂去了永无岛,和虎克船长斗智斗勇。
夏桉小时候已经看过一遍,她从来没有向往过永无岛,相反地,她极度渴望长大。
最好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变成大人似乎和远离颜祈画上了等号,夏桉已经记不清这哪一天产生的念头,只是像根尖刺一样扎根在心底。
而后一晃眼,她终于成为世俗意义上的大人。
即使是多年以后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夏桉如今再看到电影也从来没有后悔过那个念头。
在某个无声的间隙,夏桉浑浑睁开眼,冥晦不清的光线像一层薄薄的雾气,一片昏寂中,那双湿透的眼睛来不及躲避。
沉默里,夏桉听见自己在问:“为什么要哭?”
第六十八章 无法验算的爱情
泛红的眼眶藏着世界上最小的海, 却得不到爱人的垂怜。
颜祈目光低垂不语,半明半晦的光线落到他高挺的眉骨,隐住了些许神色, 可任他如何躲避,已经蓄积好的情绪还是顷刻间坠落。
这样的情景让他难堪, 在一个冷情的人面前,眼泪是那样无用, 自揭伤疤不过是将痛楚一一复习,刻骨铭心地提醒近在咫尺的事实。
雪花默然,万物寂静, 他的狼狈在夏桉面前像一出拙劣的笑话。
夏桉的视线没有避开, 如同暗夜里准备捕杀的野兽, 清寂中眸光愈发浓稠,往他伤口狠狠刺去:“为什么要哭?”
颜祈滞哽几秒,像衣衫褴褛的人突然被丢进一道白光里, 下意识别开脸否认:“没有......”
许安安又一次拯救了他,小孩刚醒来双颊还透着不自然的红晕,夏桉家暖气开的足,但也怕他在沙发上刚刚睡过去的这一小会着凉。
冬天易感风寒, 夏桉弯腰从茶几的抽屉下面拿出电子体温计给他测量,还好,没有任何异常。
“小姨, 我饿了,我想吃蛋糕。”许安安摸摸自己的肚子, 心里早就想好了吃什么。
夏桉拨开他压在脸上的头发,没有阻止:“去吧。”
许安安轻车熟路地从冷冻层拿出一个四寸芒果慕斯放在桌上解冻,晚饭吃的很少, 被大雪天困在房子里的时间总是贫乏,能做的事情不过就是那么几件。
雪没停,颜祈不用担心自己今晚会被赶走。
夏桉一贯恪守承诺,从不被情绪所困。
电视里播着许安安最喜欢看的动画片,一群说着外语的小粉猪在泥潭里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听的夏桉又开始头疼,但时间还早,她礼貌性地对颜祈传达待会等许安安吃完蛋糕就带他去刷牙睡觉的请求。
“小姨,我不要和他睡了,他总是在梦里叫我的名字。”许安安把芒果慕斯吃的嘴角旁边都是,也不忘抬头告状。
学着颜祈的样子说:“安安,安安的,好吓人.......”
他把嘴里的芒果吞下去,肉嘟嘟的小脸好奇地回望颜祈,询问道:“你为什么要叫我名字啊,我们不是昨天才见面吗?你梦见我了?”
颜祈四肢僵麻,不敢去看夏桉的脸色,他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就这样被赤裸裸的揭开,说好了不会让她为难,可他的存在一直在承担这个角色。
他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只想和夏桉做朋友吗,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词永不会成为他们关系的代称。
但成长的代价注定惨痛。
珍珠是颜祈未曾了解的夏桉。
颜祈不是平南,但颜祈也不再是那个高傲自矜的颜祈。
他漆深的眼睫动了动,有点无措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没有指名点姓。
许安安显然是更坦然的那一个,宽容的小孩递下台阶:“那好吧,我原谅你。”
幸好,还有一个“anan”愿意原谅他的失态。
直到夏桉关上房门,颜祈的头仍然埋得很低很低,那些乖戾执拗造成的钝痛已经伴随着生长附骨深髓。
窗外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风声,夜晚的寒风把雪刮到窗棂上,又吹进夏桉的梦里。
她最近总会梦到很多小时候的事情,父母的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像录像带里的旧时光一点一点褪色,来不及学会的曲调,典雅三角钢琴旁矗立的木架画板,纱绸随着轻漫的光线翩跹。
但构成她彷徨童年的不止这些。
夏桉总会想起那个被丢在地上的兔子玩偶,它额头抵在地毯上,要和那些繁复的花纹对视一整夜,狂乱的风好像一开始还带着沾灰的雨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