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燕,江北雪(174)
“我带腓腓去。”灵徽已经想好了自己该如何做,故而重新冷静下来,语气和缓,“你我婚期将近,我希望一切都是圆满的。”
听到灵徽如此说,谢衍终于缓缓点头,心里也不再慌张。
……
景阳里十分幽静,因为赵缨常住的缘故,原先住在巷口的富户小吏逐渐搬离,谁也不敢与楚王争夺出入通道。
灵徽的车马缓缓停在巷口时,早就有人前去通报。得了消息的结绿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确认了几遍后,急忙手脚无措地往正房赶去。
赵缨刚从宫中回来,尚未来得及换衣,听到结绿的禀报,按在佩剑上的手都僵了片刻,然后疾步走了出去。
门扉訇然而开时,灵徽刚从马车上下来。乳母将一个小小的婴孩递到了她手中,她抱着孩子,笑得恬静温柔。
几树盛放的桃花横斜在粉墙之上,映着她的容颜,娇艳明媚更甚此间春色。
“圆月……”他犹疑着叫出这个名字,又往前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以为这不过又是一场幻梦罢了。
会是梦吧……她总是用这样的方式闯入到他的梦中,带给他无数的希望和美好,然后毫不犹豫地消散,留下他一个人守着冰凉的衾枕,对着空寂的暗夜,独自睁眼到天明。
“圆月……”他又叫了一声,怔然站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阿兄。”灵徽俯身行礼,姿态柔婉。怀中的婴孩发出了可爱的声音,好像在提醒着赵缨自己的存在。
不是梦啊!
赵缨终于鼓足勇气,走到了灵徽的面前。想要伸手,却又退缩,只能将汗湿的手握成拳,颓然放在身侧。
“阿兄要抱抱她么?”灵徽大大方方地将孩子向他靠了靠,似乎并不介意他与腓腓的接触。
这太不真实……分明前些日子她那样抗拒见到他,竭尽一切可能地要切断他们的所有联系。
令狐望将她的话带回的那一夜,赵缨饮了许多的酒,身上的伤口因为酒气的刺激,疼痛难忍。于是他就在疼痛带来的清醒和酒精带来的麻木中被撕扯了一夜,身体里好像有些东西悄然死去,再也无法恢复了。
他过往坚守的很多东西都在慢慢轰塌,他终于明白,这个牵动着他情肠,刻在他生命里的女郎,是真得不要他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比翼断翅,仍不回头。
可她今日却来了,还给他带来了腓腓,这是不是说明她还在乎自己,愿意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赵缨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孩子,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明明是这样柔软的小东西,却让他如临大敌,如负千钧之力。他浑身都僵硬无比,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害到她,让她不舒服了。
还是结绿唤醒了他,出言提醒:“殿下,别让女君站在外面啊,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赵缨讷讷地应了一声,就要抱着孩子进去,可是脚底下却踉跄,差点摔倒。
“阿兄没有抱过孩子,还是你来吧。”灵徽示意乳母林娘将孩子接过,然后跟随赵缨进了这个并不算太大的宅邸。
这个宅邸灵徽从未进来过。
仍记得上次是走到了门口,守卫的老伯不认识她,吩咐她等候在外,一切等将军醒后再说。那次她很生气,心想,明明这是她阿兄的宅邸,他们之间从未这样生分过,凭什么不可以进去。于是将东西交给了这个人,负气离开。
那时还是幼稚,两个人再好,也注定要分个彼此的。
此时再来,心境又有不同,她望着庭中的那棵梧桐树,感慨万千,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这棵树还熟悉吗?”赵缨忽然停下脚步,轻声问她。
灵徽点头,怎么可能不熟悉,当初洛阳的家中,也种着这样一棵,就连大小都很相似。
“这不是那一棵,是我后来新种的。也不知等我们回到洛阳时,它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肯定比这棵要粗的多了。”赵缨叹息道,声音就停在灵徽耳边,却又仿佛隔了很远。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灵徽悄然拭干了泪,轻声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圆月,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就像这棵树,之前的找不回来了,我们再重新栽一棵便是了。”赵缨伸手,将她自身后抱住,声音颤抖着,带着说不出的期待。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劫持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追……
灵徽回身, 幽幽望向赵缨的那一眼,很是怆然。
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早就成了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想要将对方彻底摘除, 就如剜肉割骨一般, 伤对方的同时也足以让自己丢掉半条性命。
不可为,也不能为。
可是一段伤痕淋漓的感情,失去了信任和依恋, 横亘着无数条人命, 又将何以为继。
灵徽是清醒的, 清醒地看透了两个人的未来。哭过也笑过,爱过也恨过……又能如何?她不会再回头, 重蹈覆辙, 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没有如之前那般剧烈挣扎,她只是用眼神示意林娘将孩子抱回室内, 然后陪着他枯站在原地,等着他慢慢平复情肠, 恢复智。
等不到回应,甚至等不到她更多的反应, 赵缨终于慢慢将灵徽松开。
春风摇曳着枝头的梨花,片片如雪而落, 她的发上沾染了花瓣几点,恍惚若白头。赵缨忍不住伸手, 拂过她的鬓角, 轻轻将花瓣拈下。触到她脸颊时,她没有躲开,肌肤微凉,神色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