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燕,江北雪(177)
本能地恐惧演变成了为母则刚的勇气,灵徽闪身挡在林娘面前,在萧季瑶做出行动前接过腓腓,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这是做什么?”萧季瑶又趋近了几步,挑衅道,“不过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你以为我会稀罕。不过是看着可爱,想要抱一下罢了。”
灵徽不会她的,身体却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方才没有留意,马车停靠的地方,竟然不是偏荒之处,而是大夏门。大夏门是城郭最北处之门,紧邻市集,又为入城必经之门,所以百姓往来密集,比肩继踵。
她到底要干什么?
没等灵徽疑惑太久,萧季瑶已经让人推搡着她登上了城楼,而她自己也缓步跟了上来,貌甚悠闲,如春日赏花般惬意自在。
林娘等人被留在城楼下,急得都要哭了出来,却又无能为力。
腓腓像是感知到了危险,今日分外乖巧,一声都没哭,只是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周遭陌生的事物,将小手放在口中不停地吮吸着。
“我要是顺利成亲,此时也该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了。”萧季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人退后,好像是聊家常般,缓声说道。
灵徽不知道该如何心平气和地与她聊天,干脆就闭口不言。
城墙下早就围了一群人,各个仰头向上看。满身珠翠,打扮华贵的萧季瑶站在那处,分外招摇。何况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衣着不俗的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
“那是宜城君!”有人已经认出了灵徽,指着她说道。
“你怎知?”有人问道。
“这如何不知,你们可知小国舅要成亲了么?他要娶的妇人就是宜城君……”
听者有些疑惑:“那她手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方才说话的人装腔作势地压低声音,却还是响亮到所有人都能听见:“这可就是一桩趣事了,小国舅口口声声说孩子是自己的,但听说她的生父并非小国舅,而是楚王!”
“楚王?那岂不是……”闻着啧啧称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们的好奇之心,符合他们对朱门的全部想象。
“一女侍二夫啊……”
“何止,先前还落到过鲜卑人手中呢!”
城下逐渐聚起了越来越多的人,萧季瑶对此情景,笑得十分得意:“猜猜看,他们到底在议论什么?是说你生得美呢,还是说你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灵徽不为所动,只是担心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她和腓腓的事情。
城楼之上风很大,腓腓有些不舒服,哼哼着开始哭了起来。灵徽哄着她,一面思索着逃跑的可能。
萧季瑶显然不是心血来潮,她早就做了万全准备,她的人将出路堵得严实,根本没有逃脱的半分可能。
灵徽觉得失望。
“不知长主到底要做什么?我不觉得你我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甚至我还曾经救过你!”灵徽对豫章长公主劝道。
“没有仇怨?当真没有吗?那你说说,彭城王是如何死的?你真得以为我会和陛下一样,相信你那些鬼话?”
“还有,王愔又为何会那么巧出现在当场?”
萧季瑶睨着灵徽,满脸嘲讽:“你构陷我,害我夫家满门,还说你我之间没有仇怨?”
灵徽快要被她气笑了,明明是她害人在先,偏还能义正言辞地指责别人没有落入她的陷阱。如此蛮不讲,确然为她的作风。
“我不过在自救,无心与你结仇。我以为你我经历相似,应该会彼此体谅怜惜些。长主,陛下并未同意你与王家的婚事,你若是想为他们出头,大可不必。”灵徽语气诚恳,殷殷劝告。
萧季瑶显然听不进去,冷哼着说:“说得倒是轻巧,不与王家结亲,我如何在新朝立足。满朝皆是忘恩负义之辈,谁还能记得当年我父皇在时,他们对我是何等卑躬屈膝。”
“时移世易,殿下何必执着过往!”
“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若是安分,早该嫁人生子,而不是辗转在男人之间,做你弘农杨家复兴的美梦。”萧季瑶挑着眉,一张艳丽的脸上写满轻蔑,“我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这天下本就是我家的,如今一个旁系亲眷抢了我家的天下,却想着给我随便指一个驸马,让我一辈子都窝窝囊囊的缩在一隅,凭什么?”
“嫁到王家就能呼风唤雨,重新回到权力之巅么?”灵徽觉得她思考问题的方式过于奇特,不可喻。
萧季瑶笑得更狂:“谁告诉你我会安心做他家冢妇?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她看着灵徽,哀其不争地嘲讽,“难不成如你一般,溺于情爱之中,还妄图用感情控制男人。当真蠢得可以。”
灵徽虽恼她张狂狠辣,但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是对的。自己落在别人眼中,可能比萧季瑶更可笑,更可悲。
“这一切都被赵缨毁了……我早看出他是柄利剑,可惜这柄利剑不能为我所用,反而还刺到了我的心口。”萧季瑶望着城下的芸芸众生,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听着很是哀伤。
“……”灵徽亦望向城下,没有说话。
“如你所愿,此番谋逆之事,赵缨已经查到了我的头上。按照他的性子,我想必不能得活,既然如此,那就玉石俱焚也好。”萧季瑶忽然收回了目光,转身扼住了灵徽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