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燕,江北雪(181)
灵徽扯了扯谢衍的衣袖,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忙又将扇子拿起掩住了脸。
片刻后,宫中女官携旨而来,宣了皇后的赏赐后,合卺之礼才姗姗而至。
“彼美淑姬,宜家宜室。新人却扇,同牢而食。”赞者唱道。
谢衍依礼,将灵徽的障面扇取下,他的动作徐缓,那如玉的面容便在喜烛映照中如花绽放。
他知道她美,此时此刻却仍免不了为她的容色深深着迷。事到如今仍像做梦,他惦念了这么久的女郎,终于成了他的妻室。
他的欢喜,不可言说,却透过眉眼悄然流出,无法遮掩。
“灵徽,我真欢喜!”谢衍痴痴道,连放入口的羊肉也没有感知到半分腥膻,即使在看到灵徽皱起的眉后,也不记得该做出什么反应。
观礼的女眷哈哈大笑起来,打趣着谢衍,也跟着他一起夸赞起新嫁娘的美貌。灵徽呛了一下,弯腰咳了起来。
谢衍终于回过神来,红着脸帮她顺着气,当他的手触到她后背时,心口微缩,呼吸都乱得不成样子。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合卺之仪。案上早就摆好了物件,匏瓜对半分开,以红色丝绦相系,仆婢将酒倾入其中。在赞者唱歌相助声里,灵徽与谢衍各执一半,徐徐饮下了里面的酒。
匏酒甚苦,灵徽喝得直皱眉,谢衍干脆直接拿过,帮她一口饮尽。此举又引来一阵起哄声,有妇人笑道:“我家七郎君,痴儿也。”
可不是痴儿么,明明是建康乃至天下最好的儿郎,偏中意一人,尝尽求而不得的苦。如今好歹是苦尽甘来了,但代价也着实不小。
谢家人纷纷缄口不言,却也都心知肚明,谢衍一箭射死豫章长公主的事,恐怕不会善了。婚仪一过,宫里降罪的旨意怕就会接踵而至。
可到底是喜事,谁都不会这么不开眼去提。
灵徽没想到这个酒后劲如此之大,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一股热气直往头上冲。她恍惚了好一阵,等到终于反应过来时,才觉得周遭已经安静了下来。
内室的人已被谢衍请了出去,此时唯剩他们二人,四目相对,柔情婉转。
红烛摇曳,帐幔低垂,空气里无比安静,一切都那样暧昧。灵徽垂着头,眼睛却触到了床帐上鸳鸯戏水的图案,无端脸又红成一片,心若擂鼓般震颤着,连手脚都有些发软。
“你不喜欢人多,我便将她们都遣了出去,若有事情,你带来的人就在外面候着,叫他们入内就行。”谢衍解释道。
灵徽迟迟地“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睛,看着谢衍的目光有些浑浊。
不过一口便醉了么?谢衍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她的皮肤十分滚烫,他也似受了炮烙,匆忙缩回了手。
“不是饿了么?我叫人准备些汤饼,可好?”他扶着灵徽坐下,看她自顾自地解了外面的衣衫,一时又手脚无措起来。
灵徽摸着满头珠翠,懊恼地对谢衍道:“你帮我取下来可好?戴着怪沉的。”
这次轮到谢衍迟钝起来,半晌他才回了神,木木点头,然后移步走了过去。
灵徽坐在睡榻,慵懒地伸了伸胳膊,又扭了扭酸疼的腰。谢衍侧身坐到她身边时,她乖顺地将头伸给了他,然后闭上了眼睛。
谢衍落在她发上的手顿了一下。
乌发如云,堆成高髻,珍珠金玉雾列其中。可那些华贵之物再精致,也遮掩不住她浑然天成的美丽。
她就这样低着头,露出一小节白皙纤长的脖颈,那肌肤如玉一般,一黑一白的对比间,勾魂夺魄。
方才的酒,果然太烈了。谢衍觉得嗓子又干又痒,忙侧过身去,微微咳了几声。
撩人而不自知的女郎此时抬起了头,眨着眼睛疑惑:“是不是很难解,我把婉儿她们叫进来吧。”
“不要。”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后,谢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轻声解释:“他们也累了一天了,就让歇着吧。此事交给我,我再试试看吧。”
“可是我还未沐浴,一会儿还是需要他们帮忙的。”灵徽不解,当即准备起身。
人还未站起,已落到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两个人挨得太近,谢衍的呼吸便拂在灵徽的面上,淡淡的酒气,分不清到底来自于谁。
灵徽茫然抬眼。
晕黄的光落在谢衍的眉眼间,将他的轮廓勾勒的分外清晰。他的鼻子生得好看,又高又直,形状也利落。灵徽忍不住伸手,用指去描摹她眼中的美景。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对方的呼吸更加缭乱,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
仓促之间,温热的吻便落了下来,呼吸之间的酒气和檀香气几乎要将灵徽淹没。她尚未来得及思考,便被夺走了全部的呼吸。
再抬头时,谢衍的脸红得厉害,连那双好看的眼睛也泛出了不正常的红。
“你……”她开口,声音轻颤。
借着这个机会,那炙热的吻又一次压了下来,比起方才的温柔,这一次粗野了许多。谢衍的手游走在灵徽的后背上,每过一寸便是一寸的战栗。灵徽忍不住惊呼出声,也就这一瞬,他的唇舌便侵占了她的全部,攻城略地,霸道非常。
灵徽胸口的血如煮沸的水,滚烫翻涌,蒸腾着她的智。
然而,当他的吻缠绵地停在她的脖颈,即将再进一步时,灵徽却莫名伤感起来,怔怔然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