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燕,江北雪(84)
气恼也有,但更多的是无奈和迷惘。
他们便那样僵持着,固守着自己的倔强。过了很久,赵缨才长叹一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此次匈奴南下,南阳王必有动作,你无需做什么,只要提防你身边人便好。殷沣虽为师父旧部,但你万不可信任他。我如此说,可算得坦诚?你不奢望你信我一面之词,但以你之聪慧,只要不被旧情蒙蔽,总能发现端倪。若真想帮我,便不要受人蒙蔽,让我分心担忧你。”
他说完,拂袖而去,去时似有怒气。
灵徽明白他为何生气。他既然知道了殷沣的存在,自然也就知道自己欺瞒了他的事情。这样想来,他对自己有所保留,也在情之中。
原本是她先不坦诚的。
可她如何坦诚,难道要指着鼻子问他,是否背叛了阿父吗?
不过他说得也有道,殷沣说得话到底是真是假,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试探一下便知道了。
她易受旧情所扰,也是事实,赵缨并没有说错。
当夜,灵徽便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百里外的新野。驻守新野的宁朔将军胡意之乃是阿父旧部,灵徽以印信与他取得联系,并将殷沣安插在他身边,做了随军司马。新野为南阳和襄阳间的重镇,万万不可有失。
她虽颇多猜忌,但匈奴来犯这样的大事前,她不敢有丝毫懈怠。若真因为自己不查,而让战事有失,她万死难赎。
第70章 七十章、危局 他的人生太过于平顺,遇……
去往新野的信始终没有回音, 灵徽正疑惑焦虑之时,却听云阁来报,说殷沣亲自登门前来拜见。
彼时正是午后, 阳光落在庭中的海棠树上, 晒的花瓣都有些葳蕤。灵徽不料他会此时前来,正躺在窗边的睡榻上半梦半醒。
听到时,猛然坐起, 诧异万分。
她与殷沣见面, 一直都是避着人的, 毕竟晋阳旧事至今仍不知内情,而且她私下结交阿父旧部, 怎么都不能让人知晓。可是殷沣就这样公然出现在她的府邸,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但当她见到人时,却瞬间明白了。
因为随殷沣一道前来的人, 确是谢衍。
灵徽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再见到他, 会是这样的情况下。她更没有想到,谢衍还愿意再看到她。
他们的婚约, 皇帝虽无明旨,但毕竟金口玉言, 建康城又人尽皆知,谁能撇的干脆清楚呢?
但毕竟是那样的结局……
她以为他会避着自己, 永不再见面。毕竟对于他这样的世家公子, 名声受损远比失去性命来得还要可怕。他的人生太过于平顺,遇到她,是为数不多的劫难。
有些事情开始的太荒唐,结局总会潦草不堪。他们的相逢便是如此。
“女君, ”殷沣恭谨行礼,直说来意,“宛城有危,我今日随谢相一起前来,实为求助。还请女君救吾等,救南阳。”
灵徽不解:“匈奴大军虽来势汹汹,但都督早有布放,何须惊慌如此。”
殷沣看了眼灵徽身后,神色犹疑。灵徽了然,吩咐云阁和星台去备膳,只道:“二位远来辛苦,怕是还未用膳,不如也尝尝宜城之味,试试可否入口。”
云阁机敏,带着星台退下,于是堂上便只有三人。博山炉中沉香缭绕,落在衣间发上,灵徽端坐时颇端雅,浅浅笑着,只等对方开口。
殷沣与谢衍对视一眼,这次由谢衍开口:“灵徽……”
这个称呼一出口,他似乎又觉得唐突,随即便改了:“宜城君,若非事态紧急,实在不该来叨扰你。”
灵徽摇头,并不像他那样刻意规避着他们的过往,只道:“七郎如今为南阳国相,职责颇重,既然是为了国事,那自然说不上叨扰不叨扰的,何须如此客气。”
谢衍赧然,却又忍不住望向灵徽。
她仍如往昔,清冷大方,满面从容。不过比起在建康时,眉眼间总是隐隐透出忧愁,她在宜城过得应该不错,看着明媚了许多。
与她相比,始终无法释怀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
谢衍吸了口气,让自己摒弃那些私情纠缠,尽量舒展一些:“那我便直说了。匈奴此次派的是大将军张仲符,人马约有十万。”
“刘棼义子,平定凉州的羌人张仲符?”灵徽眉心深蹙,那个人号称万夫不当之勇,便是之前从无败绩的慕容桢,在遇上他后,也吃了第一次败仗,回来后懊恼不已。
“不错,”殷沣接过了话,“既然女君也听过他,那便知道此人悍勇。刘棼此次并非寻常袭扰,几乎是倾举国之力,定要灭了大魏。”
“如此……”灵徽点头,示意他们说下去。
“匈奴大军来势汹汹,一路南下到了鲁阳。那鲁阳原本兵力充足,守将孟晰也算身经百战,固守此处敌军也不会轻易攻破。可是就在三日前,他竟然不战而降,匈奴大军一路再无阻隔,怕是过不了几天就会到达宛城之下。”谢衍道
“不战而降?”
“他是赵缨的心腹,赵缨一向信任他,才将这样重要的城池交给他守卫。”殷沣补充道。
灵徽听得出来殷沣的言下之意。
“叔父不妨明言,这里也没有外人。”灵徽语气很淡,并没有因为殷沣的暗示而心神大乱。
殷沣窥着她的脸色,试探着说道:“南阳之地太过重要,若被匈奴人所得,那荆州便危险万分。若荆州有失,匈奴人瞬间而下,恐怕建康也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