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情生魔(184)
“你表妹是他家捡的么?”乞丐疑惑问他。
“怎么可能,你莫要胡说。”他生气反驳:“我表妹生得跟我姑姑姑丈一样漂亮!”
“行行行,乖徒弟别生气,为师只是好奇嘛。”老乞慌忙丐赔笑:“哎,改日为师打听到女娃生辰,再仆算一番。”
“你认识方爷爷?”
“当然。为师在皇城见……啊不,为师在京都行乞时到他家讨过饭嘛……”
“好吧。”他信了,因为阿娘说方爷爷以前在京城当过大官。
他皱着包子脸纠正:“你别乱叫徒弟。谢谢你帮我,你可以到我家附近乞讨,我阿娘会给你饭吃的。”
“你不想命令方家人给你开门么?”
“我只想让表妹身体康健,不再生病。”
“啊?这个很简单啊。”乞丐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说:“你拜我为师,待你修行有成,或可为你表妹改命。”
“真的?”小童一脸惊讶。
“当然,方老头……就是你方爷爷,他都能扭转死局,不仅多个孙女,还会长命百岁。你表妹肯定也行。”
姜乘南拜师了,一门心思跟着乞丐师傅修行。
明事晓理后方知师傅骗他。
全是假的!
煦朝灵气匮乏,想修成逆天改命天神,简直妄想。
师傅留下几本心经逃得不见踪影。
他归家进学,在书院意外见到雍鸣。
莽撞窥他来历,一眼望去,只见满身金光,神威巍然,古老而庄严,凛然不可侵犯。他造反噬双目泣血,几乎眼瞎。
可,他心里高兴,这世间真有神明。
尤其当观察到雍鸣对待时祺特殊,更觉开心,有他相护,时祺定能康健起来,长命百岁。
可今日,雍鸣却印证师傅当时预言。
他若当真会走上仕途,最终大权在握。那时祺早夭命数,想必也会应验。
秋风乍起,树叶飒飒作响,姜乘南青色院服随风狂摆,凌乱不定犹如他心。青襟白领,墨发如缎,衬的一张白惨惨玉面越发颓败狼狈。
他心间梗塞,鼻尖泛酸,眼瞳湿润,似是海棠泣泪,惹人生怜。
目如秋水,寒凉生波,一湖希冀,奢望雍鸣给出否定答案:“无法逆天改命?”
“安危相易,福祸相生。乘南,你是修行者,不知此意么?”雍鸣反问。
真相残酷,撕掉伪装,血淋淋地昭显真实。
“可你是天神?”姜乘南哀痛说:“中秋月夜,绣楼坍塌,那晚,死了多少人?你不是救回了么?”
“陌生路人你亦垂怜。你倾慕她,护她数载,你愿意眼睁睁看她死去?”
“是你不愿?还是……你承受不住因果?”
姜乘南愕然大悟。
月夜亡魂,若无代价抵消因果,冥界怎愿归还魂魄。
时祺命数,波云诡谲,他曾尝试仆卦,神魂如坠迷雾,呕血重伤。写信联络师傅,师傅说她来历不凡,不容窥伺。
他们修为浅薄不敢,不行,不能。雍鸣可是天神,若也无能为力,姜乘南不敢猜她身份到底何等不凡。
“我恐也不能。”雍鸣坦言已告:“不过,我会竭力争取。”
姜乘南心乱如麻,茫然惶惶,神智混沌。
额头忽被玉指一点,一缕清明游入识海,陡然清醒。
少年郎君,在世俗眼中已长大成人,早该成婚,担起一家重任。可他实际不过十七岁,在万岁雍鸣看来太过稚嫩。
雍鸣少年老成,身为师门二师兄,因师姐常年闭关修炼,身肩照顾同门重责。他待姜乘南,宛若同门师弟。
出言开解:“我告知你,不是让你为她忧心。乘南,命数并非一成不变,你不该继续顽劣逃避,该承担起自身责任,方不枉此生。”
身为姜家长子,姜乘南或该子承父业,成婚生子,担起养家生计。可,他没有,他任性修仙去了。
第110章
纵容自己刻意造作,徒惹父母忧心,实数不孝。
身为师门二弟子,理应承师傅意志,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可他一气师傅诓骗,二不愿信师傅占卜。
多年来懒散度日,修为停滞不前,当真不该。
他想着,荒废学业,不走仕途,使师对他傅预言不成,那表妹自也不会应言早夭。如今想来,当真愚不可及。
吾生有涯,荒废大好光阴,实在该死。
他羞愧难当,掩面痛哭。声音哀痛,似要将多年积压愁绪,统统哭散。
直至书院下午进学终生响起,方才不得不止住。擦掉眼泪,真诚朝雍鸣一拜:“雍鸣,多谢。”
多谢你点醒我,多谢你护我表妹。
雍鸣颔首,受下他这一礼。
二人一如往常一般无二回到丁班。
姜乘南哭过后情绪平定许多,有力思考。他摊开书卷,问雍鸣:“难不成我阿娘私下找过时祺,请你当说客劝说我。”
两人混在丁班,不思进取,年深日久,往日雍鸣充耳不闻窗外事,陪他胡闹次数都屈指可数,毫无闲情管他们事。
今日主动出言点醒,令他震惊。
雍鸣敛唇。
姜乘南明明见他精致薄唇开合,却未听清呢喃。
秋阳斜斜照入学室,铺洒半屋斑驳光影。窗棂回字纹叠着摇曳树影,摇摆不定印在半边俊颜,另外半边晦暗不明。
雍鸣似画入卷似幻如梦,缥缈难寻,他一时恍惚。
很久之后,姜乘南透过时间缝隙,方听清雍鸣当时所言,似是亘古叹息,言:“我时间不多了。”
日落月升,每日三餐往复。
月亮从一弯峨眉渐圆成一樽玉盘,时至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