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正正的窗外,一只鸟儿停在柳树树枝上,啄了一下,又飞走了。
周晟是最后一个病人,送走周晟,纪平安将写完的医案放下,整理好放入柜子里,从诊室出来。
这个时间点,许多人都下工了,坐在树下或躺或坐,三三两两,摇着扇子,聊着天。
纪平安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听见的全是周萍萍和宋怀章绯闻的讨论。
纪平安歪了歪头,“奇怪。”
“奇怪什么?”
谢浯屿穿着便服,走进医馆,谢浯屿活动着脖子和肩膀,“不过请了七日假,回来后,那老头往死里练我,我身子都快废了。”
谢浯屿大步走到纪平安面前,俯身,双目与她齐平,“纪大夫,给我开几副药吧,否则再让老头这么练下去,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纪平安伸手给谢浯屿把脉,确实身体过于疲乏,体力有些透支,但并没有谢浯屿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纪平安放开谢浯屿:“你这个病,不需要治,睡一觉就好了。”
谢浯屿:“纪平安,你也太无情了。我快累死了,你就让我睡一觉。”
纪平安:“不然呢?”
谢浯屿:“请我吃饭。”
最近宋家气氛十分诡异,纪平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受不得这样的气氛,只能躲着,便都
是在医馆和江厌一起吃晚饭。
纪平安眉眼弯弯,“好啊,谢大人若是不嫌弃粗茶淡饭,留下来尝一尝小医馆江大厨的手艺。”
谢浯屿:“等的就是你这话。”
两人说笑间朝里面的院子走去。
谢浯屿:“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奇怪?”
纪平安想了想,事情或多或少也与谢浯屿有关,就不瞒他了,于是将自己传谣言的事说了出来。
纪平安:“奇怪得很。我只是让冬春收买几个乞丐,将消息传出去。但是谣言传播得太快,范围也太广,内容也太离谱了。好像有人在推波助澜。”
谢浯屿:“哦。”
谢浯屿回复得十分敷衍,纪平安追问:“你‘哦’是什么意思?”
谢浯屿笑看着纪平安:“既然你对我坦诚,那我也不瞒你。推波助澜的人正是本人。”
纪平安:“你?”
谢浯屿点头。
纪平安:“为什么?”
谢浯屿:“转移注意力。”
说着,谢浯屿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目光幽深,“前赴后继为林康泰求情的人太多了。不少百姓也在开封府府衙门口举着伸冤幅跪求。还有人组织写万人书。颍州,衢州等地的百姓甚至扬言,若是朝廷不肯法外开恩,一定要杀林康泰这个好官,那么他们绝不搬迁,更不会迁坟。百姓不搬迁,不迁坟,三地汇交的水利工程就无法进行。这些人为了林康泰闹出的声势太大,越来越多的人为了各自的目的加入其中。我需要一件事情转移汴京人的注意力。刚好听到谣言起来,便推了一把。”
谢浯屿一瞬不瞬地盯着纪平安:“纪平安,你会觉得我为了报仇,太狠,太不近人情吗?”
纪平安摇头:“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我也是如此。”
听到纪平安的话,谢浯屿脸上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走,吃饭。”
纪平安和谢浯屿帮着从厨房将饭菜端出来。
谢浯屿吃一道菜夸一道菜,直夸得江厌心花怒放,拉着他的手让他常来,立誓每次都给他做好吃的,把纪平安和冬春都惊呆了。
吃完饭,纪平安递给谢浯屿一颗山楂梅子,“给你,助消化。”
谢浯屿接过,扔进嘴里,酸酸甜甜。
纪平安:“我第一次见到江姨被哄得这么开心,谢浯屿,合着你以前对我说话难听都是故意气我的?”
江厌到医馆后一直谨小慎微,即便是笑都是十分矜持的。
刚刚谢浯屿一哄,哈哈大笑了好几次。
谢浯屿撑着头,坐在凳子上,“纪平安,难道以前不是你先气我?你不气我,我能生气吗?”
纪平安:“谢浯屿,讲点道理吧。”
谢浯屿转了半圈,将长腿搁在长凳上,头一歪,躺纪平安腿上,“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对你说不中听的了,行吗?”
纪平安:“你说的啊。”
谢浯屿:“嗯,我说的。”
暮色笼罩小院,飞鸟返回巢穴,岁月安宁。
冬春走过来,“小姐。”
纪平安:“嘘。”
纪平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冬春指了指已经睡着的谢浯屿,比划了几下,纪平安点头,表示他确实睡着了。
太累了,让他安静地睡一会儿吧。
……
成平侯府。
周萍萍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而同一餐桌上,除了她,周琮生周琮源和陈落雁吵翻了天。
丫鬟下人们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都给我退下!”周琮生摔了筷子,丫鬟下人齐齐退下。
周琮生面沉如墨,“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陈落雁柔柔弱弱地擦着眼泪,但态度上十分的不服气,“我怎么闹了?”
周琮生:“你和萍萍,一个追着有妇之夫跑,一个丈夫死了不到两个月就考虑改嫁。你们这么胡闹考虑过成平侯府,考虑过我和二弟的名声吗?”
周萍萍抓着手里素白的手绢死死地咬着唇不说话。
周琮源捏紧了拳头:“娘,我和大哥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出去看看,像我和大哥这个年纪的男子,有几个还没有说亲。偏偏就我和大哥,即便成平侯府没出事之前,门当户对的也谈不上,现在好了,小门小户的都躲着走了。我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你吗?如果不是你在外面嚣张,闹得谏直大夫告了御状,丢了面子,我和大哥在父亲生前是能谈得上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今时今日,成平侯府落难了,也不至于一个拉一把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