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纪昂兰将手放到心脏的位置,这里似乎在告诉她,她并不只是“劫后余生”,而是刚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她跟着纪大夫冲锋陷阵,来回厮杀,最终赢得了胜利。
而现在,胜利的号角声仿佛还在头顶回响,久久不消。
猛烈的,强烈的,激烈的情感在胸腔内,在灵魂中,来回穿梭,激荡。
纪昂兰连茶水都没喝,就往展家跑,她好像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是救死扶伤的激动。
是满满的成就感。
是对长久专注学习之后热爱的反馈。
“展冽晋!”纪昂兰推开门:“我知道了,我喜欢学医!”
寂静的卧房。
纪昂兰怔住了,“我忘了,你随军出征了。”
但是纪昂兰在这一刻,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件事,她在最激动的时候,最想分享喜悦的人,是展冽晋。
而这种分享,最重要的就是他,是展冽晋。
是她喜欢的人。
她喜欢展冽晋。
纪昂兰收拾好心情,默默在心里祈愿展冽晋平安归来。
手术做了三个多时辰,又等了许久,确定病患生命体征平稳,纪平安才放心离开医善堂,等回到宫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墨韵小心提醒道:“皇后娘娘,皇上等了一下午了。”
纪平安:“好,我知道了。”
纪平安走进去,火炉旁,周晟安静地坐着,发呆,手上也没像以前一样拿着书。
听见声响,周晟抬起来,看到纪平安,他站起来,一把用力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纪平安愣了愣,“怎么了?”
周晟:“时间太长,我以为你去漠北了。”
纪平安:“文老板就在医善堂对面,附近还有那么多禁军,你问一问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周晟薄唇抿了抿:“不敢问。”
纪平安推了推周晟,没推动。
纪平安:“今天动了手术,衣服上有血,很脏。”
周晟固执道:“不脏。”
纪平安:“周晟,不要耍赖,我先去换衣服,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儿再说好吗?”
周晟慢慢松开纪平安,纪平安去里面换好衣服出来,墨韵带着小宫女端来了饭菜,两个人在饭桌前坐下。周晟开口道:“展洌英请旨随军出征。”
纪平安:“嗯。”
周晟:“你的想法呢?”
纪平安再度愣住了,“问我做什么?这是朝政,后宫不得干政。”
周晟:“纪平安,你不是后宫,是我的妻子。”
纪平安默默吃着饭,没搭话。
周晟无奈,只能再退一步,“不是你让我慎重考虑,每个决定影响的都是别人的一生吗?我考虑了,现在问你,你却开始回避了?”
纪平安抿了抿唇,“如果她能力达标,适合上战场,自然可以去。”
周晟:“如果会死……”
纪平安反问:“其他人上战场不会死吗?”
纪平安不明白,上战场为什么要特意强调会死?每个上战场的人都知道一不留神就会死的,不是吗?
周晟:“嗯,你说得对。”
奇奇怪怪的。
纪平安疑惑地看了一眼周晟,便又低头专注吃饭。
晚上,纪平安洗完澡,坐在椅子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周晟走过来,拿起另一把布帕,帮纪平安擦,纪平安躲开,“不用,我自己来。”
纪平安面前是一整面镜子,镜子里,周晟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手腕处,她咬下的牙印已经结疤。
纪平安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没开口。
过了会儿,头发擦干了,两个人躺在床上,纪平安转过身,看着周晟,“朝政如果很忙,不用特意过来陪我,也不用等我。我身边那么多禁军,离不开汴京。”
周晟:“纪平安,禁军不是为了监视你才放在那里。”
周晟努力解释,但再怎么解释都显得过于苍白。以前是为了保护,但现在,难道要说他真的没有一点监视的私心吗?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纪平安在被子里伸出手,抓住周晟的食指:“还有,我是说,你是皇上,是九五至尊,你的一言一行,影响很多人,身为你的臣民,我希望你能在做每个决定的时候慎重一些,多站在老百姓的角度考虑问题,不是让你问我的意见。”
周晟:“我知道。”
纪平安默默看着他。
周晟:“但是我不知道老百姓是什么想法,也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他们是什么想法。我不认识老百姓,只认识纪平安。所以对我来说,纪平安的想法就是老百姓的想法。你让我慎重一些,所以我只能努力去理解纪平安,按照她想要的来。”
纪平安沉默许久:“嗯,太累了,我睡了。”
纪平安闭上眼,周晟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她身子僵硬。
许久后,纪平安在黑暗中睁开眼,他们两个现在面对彼此都太谨慎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清晨,上完早朝,周晟宣召展洌英和孙澄莹。
周晟说道:“朕一时失言,朕认。也可以准许你们随军出征。”
孙澄莹:“谢陛下。”
周晟抬抬手:“但是,朕有两个条件。”
展洌英和孙澄莹看着周晟。
周晟:“一,你们二人须通过兵部有关兵法谋略骑射等的全部考核,二,你们二人需要组建一支至少一百人的女兵队伍。”
一百人?
别说孙澄莹,就连展洌英都愣住了,“陛下,一百人是不是太多了?”
周晟:“行军打仗,你以为是儿戏吗?既然你们说想在战场上和漠北女子比一比,扬我大业女子之名。那么我大业只出了你们两个女子,能说明什么?真有决心,要为大业女子出头,就带着大业女子上战场。两个条件你们都能达成,朕就准许你们押送粮草前往边关,并加入出军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