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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以北(79)

作者: 邢亦止 阅读记录

……

从岭北到机场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姚希过来的时候,车上已经有了一半的人。

总算结束了艰苦的支教生活,大家都异常的兴奋,聚在车尾一边聊天一边打扑克,不亦乐乎。

后面玩的不亦乐乎,姚希放好行李后下车吹了吹风,看见等了一上午的司机师傅烟瘾难耐,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

姚希突然道: “师傅,能借我支烟吗?”

司机师傅爽快地递来一支,看她拿出打火机,稔熟地把烟点燃。

“你姑娘家家的抽烟做什么,这玩意儿上瘾,对身体不好。”

这话耳熟得很,姚希闻声笑了笑:“可能是看多了吧。”

客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她回到车里却不敢脱掉外套,怕露出胸膛和脖颈青红的痕迹。

车门外传来熟悉的男声:“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姚希一口烟直接咽了下去,被顶得咳了两下,抬眸看到姗姗来迟的大阳。

啪嗒一下,猩红掉落在了手背上。

导员最后料理好事情,上车清点人数:“同学们安静一下,检查一下东西有没有带齐,尤其是身份证件,途中一定系好安全带,离队要打报告。”

客车启动,发动机嗡嗡作响,姚希把耳机塞进耳朵,终于熄掉了屏幕。

她阖上眼睛,在一片阴影里,似乎又看见踽踽远去的背影,山顶凛冽的寒风吹过耳廓。

“等一下!姚老师!”

少年声音急切,蹦着向这边招手。

校门口,主任火冒三丈,揪着罗飞的耳朵教训道:“行啊罗飞,你现在胆子大了,不仅自己逃课,还敢把外面的人带进学校来了。”

罗飞逃课逃的顺利,在回来的途中被抓了个正着。

姚希隐约听到声音,摘下了耳机将头探出车窗外。

车子逐渐提速,女孩随车奔跑,不断拍打着车身,想要将车拦停。

姚希连忙起身:“师傅,能停一下吗,就两分钟。”

教学楼内,学生们鱼贯而出,汇集在门口栅栏处,蹦跳地向他们喊着一路顺风。

车上偶有闷闷的哽塞声,导员叫停了车子,默许他们最后的道别。

姚希跳下了车,扶住了跑到气喘吁吁的刘芳菲,见她怀里抱着一沓彩色卡纸折成的信封:“姚老师,这是全班同学写给你的信。”

早在一个星期前,班长就组织了写信活动,罗飞毛遂自荐负责接收校外学生的信。

这才有了今天的乌龙。

姚希双手接了过来,是沉甸甸的厚厚一沓,带着岭北尘土的味道。

她手指颤抖,打开一封又一封信:

I like English very much.

My favorite teac

her is Ms Yao.

I want to be an English teacher in the future.

“老师,一定要再来岭北玩啊,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啊。”

节假日过后,分水岭重新归于平静。

面包车开上盘山路,几次险些熄火。

老太太为了回家,在医院断水绝食,医生也说治疗意义不大,不如提高生活质量,回家养病。

前天梁颂北把老太太接了回来,去店里收拾了一下东西,想回来全心全意照顾着老人。

车子平安驶入村庄,停到了老屋外,他把行李搬下车,发现门没有关,轻轻一推便开了。

老太太正在炉子前烤手,一只肥头胖耳的小杂狗拱在她的脚边,好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小畜生没良心,没人了才来找我,才不待见你呢。”

老太太踢了踢小狗,它绕了一圈又卧回脚边。

梁颂北哭笑不得,觉得像是自己被骂了:“怎么不再躺会儿,我把药拿回来了,今天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

老太太佝偻着身子,露出来的皮肤干枯蜡黄,扯着小狗后颈上的皮拎到了怀里。

“小妮儿昨天来看我了,还留了点东西,就在那桌上……”

医生说过晚期病人可能会说胡话,梁颂北没有纠正,只当是老太太思念自己三岁夭折的姑娘。

他将老人扶回床上,把被子盖严实,就着水喂下药,然后去炉子旁添煤。

火星从炉缝里溅了出来,掉在手背上,眼见烫出了红痕。

老太太半天没有困意,继续念念叨叨:“你跟你爹娘一样没心没肝的,走之前连个面都见不得,我见着你就烦,怎么不一起走了算了。”

梁颂北若无其事,从瓮里舀出了些水,手伸进水里骤然转凉,麻到没有知觉。

他拽了块毛巾,擦手的时候看到撂在桌角的本子,是他上学的时候用的,上次搬店就找不到了。

泛黄纸张上的笔记拙嫩,他随手拿来逐页翻看,突然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梁颂北弯腰拾起,发现是一张银行卡。

他怔愣了片刻,顾不得尚未处理的手背,直接推门而出。

天空落下纷纷扬扬的雪,白霜铺地,寒风刺骨。

手臂止不住发颤,钥匙插进锁芯,汽车却再也点不着火。

试了几次未果,他终于忍不住朝车门踹了一脚:“姚希,你他妈的……”

村子被云雾笼罩,河水结冰流不动,枯松挂霜,倒像是长出了白色的叶子。

身后传来犬吠,小狗跌跌撞撞跑来,咬住了裤腿。

梁颂北半蹲下来,眼睫和发梢落了雪,化成细密的水珠,渐渐肩头也蒙上薄薄一层。

抬眸之际,他看到了停在房檐下的粉色自行车。

所谓好聚好散,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但连拿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又该怎么放下。

……

机场问询台,小张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难题,看着眼前的长队和急躁的乘客叹了口长气,暗自鼓了鼓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