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夏至(4)

“谁信你？”

向也深吸一口气，动作忽然迟缓下来。

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定定站在原地，模样有些发愣，“你刚刚说……程屿？”

总不会那么巧。

如果真的是程屿的话。

向也确实，没那么想见他。

闻渊矢口否认，“我没说，你快点出去。”

“不在工作岗位上一会该扣你工资了。”

向也呆滞着，只听见耳边什么人叽叽喳喳的，但是完全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挣扎着好像被人推到了门口的位置。

闻渊好容易推着她过去，伸手还没来得及摸到门把手，忽然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开门的人向也认识，是程屿的助理。

他瘦瘦高高的像个竹条，在几次新闻采访上露过面，很容易就能被人记住。

心跳的速度不由得加快，向也视线掠过他向后看了眼。

在他身后的男人只露出半张脸，黑色鸭舌帽扣得很低，头也微微低着。

刘海长过眉睫耷拉在那儿，单手慵懒地塞在裤子一侧的口袋里面，周身萦绕着的气息有些冷。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向也的目光，他忽然抬起头来。

黑色的口罩罩着他的半张脸，碎发中掩藏的幽深瞳孔恰好捕捉到向也的目光。

向也浑身激灵了一下，立马挪开视线。

心跳漏的一拍此刻猛然跟上，她有些急促地想逃，胳膊却还被闻渊拉的很紧。

久别重逢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但目前的场合明显没那么合适。

周飞宇皱着眉看着门口近乎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你们干什么呢？你们品牌什么形象？员工都这么没有规矩的吗？”

“刚刚在外面就听见你们在这里吵了，有什么矛盾出去解决，别让我找你们老板说。”

闻渊只是个实习生，一听周飞宇把老板都搬了出来当然觉得害怕。

情急之下把锅都推到了向也身上，“都是她，她想见程屿老师，怎么都劝不出去。”

周飞宇看了向也一眼。

向也的目光还停滞在程屿身上，完全没从这场突然的重逢上回过神。

向也稍稍酝酿了下，心想着既然都见到了，那就稍稍打个招呼。

说个好久不见什么的，也算是礼貌。

到底俩人也是做过一年的同桌，之后隔几个月也会说上两句，逢年过节还能送个祝福什么的。

忽然碰面直接跑的话，难免会被笑话。

正纠结着如何开口说出那几个烫嘴的字眼，程屿已经抬起腿，朝着她缓步走过来。

他停在她面前约莫半米的位置，向也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离得近了能看见程屿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并没什么表情，眼底的情绪只透露着冷。

他的声音不大，嗓音淡淡的带着多几分的疏离，哪怕连句你好都没有。

薄唇一张一合的，问她：“送信？还是要签名？”

第2章 十二月 “请问，这里是高二十六班吗？……

向也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复杂心情。

心脏蓦然收紧的感觉并不好受，甚至掺杂着一点细微的针扎般的疼痛感。

不强烈，却缠着她不肯放，浑身的难受劲无处发泄，幸而理智战胜了情绪的妖魔。

向也深吸一口气，微微牵起唇角。

语气愈加礼貌，“送信，不过不好意思，忘记带了。”

她说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开闻渊钳制着她的手。

向也抿着唇无可挑剔的微笑着，“抱歉，下次吧。”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那间摄影棚的。

和程屿肩头擦过的那一刻浑身好似都在颤抖。

向也鞋底在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响声，一路走到走廊深处拐弯走进了闲置着的楼梯间。

在逃离大众视线之后她近乎是瞬间卸了力，背靠着墙滑落蹲在墙角的位置。

眼眶的酸涩无不告诉她她对程屿认不出她这件事有多在意。

也许不是因为她还喜欢着他。

是向也记性太好了，怪她。

怪她还记得。

还记得当年。

楼梯间的窗户很大，此刻又正值午后阳光浓郁时刻。

错落着的光线在空中打出形状，静谧的氛围让向也紧张的情绪稍缓。

她愣愣蹲在光束旁边。

仿佛许多年过去之后，哪怕娱乐头条上程屿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

哪怕大家都说他变得冷淡又对人疏离。

但她依然愿意形容他的模样，用光的形状。

向也的眼神微微黯淡些许，扯着唇角轻笑了下，摇了摇头。

她就说嘛，高中时候的表白只是玩笑话。

如今，正面撞上他都喊不出她的名字，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谁了。

不像从前。

从前青春时的阳光正盛，十七八岁的少年从人群中穿梭着奔到她的身边。

气喘吁吁的额上还流着汗，他几缕发丝之间都被光照描摹出轮廓，年少时的嗓音清澈潇洒，温温柔柔的唤她一声，“阿也。”

只有程屿会那样叫她。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叫她的呢？

向也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第一次见到程屿的时候，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

北临市四季分明，九月份已经算得上是初秋，枯黄的树叶泛着淡淡的红色，飘飘洒洒在整个城市的马路两端。

迎面吹来的风清爽，扑在面颊上带着淡淡的凉意。

向也来不及感受这初秋的氛围，随手扒开落在头顶的一片落叶，脚步又急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