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106)
好似林中生长苔藓的青石上,倏忽流下一抹清泉。
润物无声的滋润感,悄悄泛进扶春的心中。
“崔家现在住在哪里?”扶春好奇地问道。
崔临彦告诉她,“我早与父母商议过,打算过段时间就举家搬回三乔镇。”
“是吗。”扶春微愣。
真是好一番机缘巧合,偏是在这个时候让她遇到了崔临彦。
崔临彦点了点头,再道:“其实我们一家人在外面这么多年,也是漂泊无所依。如今我父母年迈,回到老家安居最合适不过,且父母总惦念着让我成婚生子,我总得要寻到……”
话音戛然而止。
崔临彦蓦地抬眸,望向扶春。不过她似乎没有在意他说的后半句话,俄而不久,扶春问他,“子詹哥哥还未娶亲么?”
崔临彦赧然低头,同她说,他现在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其实扶春听到崔临彦后来说的那句话了。他说他总得寻到什么,是来寻她么?
因为两家母亲手帕交情的缘故,以前母亲在世时也总戏言,说要为他们拟定婚书。
那时扶春年纪太小,不懂这样做的含义,她只知道母亲很看重崔临彦,她把他当兄长,但是母亲则将崔临彦当做能守护她一生之人。
婚书未成,母亲就故去了,气候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时隔数年,听到崔临彦说起未婚未娶,不免勾起扶春旧日的回忆,忽而怅然。
扶春勉强镇定下来,她又仔细问过崔临彦,既然要举家搬回宋郡三乔镇,眼下又为何会来到上京。
崔临彦回答后,扶春这才知道,崔家现在已然彻底经商,崔临彦来上京是为了商队变卖采买而来。
怕她听不明白,崔临彦指向楼下正中央展出的那一柱镶嵌宝石的红珊瑚。
“这上面的宝石就是出自崔家商队,每一颗都是我们从凉州之地挖采出来的。”
而崔临彦这回过来采买之物,则是南边铺子里较为稀缺的琉璃等。
因为听过崔临彦方才和纪宝斋老掌柜的谈话,所以扶春知晓他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离开上京。
她有些想法想同崔临彦说,可是现在就要她作出决定,实在太难,扶春没有道出思虑。
楼下摆放的宝石珊瑚被人以高价买下,那买主紧巴得很,刚刚买下就让下人把宝石珊瑚套上盒子,不给外人瞧。
底下一众人纷纷叹气,不见了宝石珊瑚,皆兴致缺缺。
回来与扶春抱怨此事时,崔临彦刚和扶春说完话,且约定了下回见面后走出房间。
谢琼见走廊上有个年轻郎君,也没有多想,同扶春说起那宝石珊瑚是何等的精致美妙。
她倒是想当买主,可畏惧于其价格高昂,于是只能看看。
回到谢府时,已是天沉。
颂衿居安静得很,除了庭院中的几盏灯,再不见别的灯影。
孟玉茵应该已经同何氏一起离开上京回家去了,扶春在她的房间外扫了一眼,一点细微声响都没有。
扶春很快推门而入,回到自己的房间。手里还提着今日由谢琼买单,买的好些个头钗发簪。
她最喜欢的那支宝蓝色流苏步摇,不过这样冷调的颜色,实在不易搭配她一向明艳的衣裳。
刚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还没有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里面忽然亮起一片烛光来,烛火颜色温暖,可却叫扶春心里一颤。
有人。
扶春紧着步子走进里面,青年的身影映在白玉屏风上,格外虚幻,不显真实。
“大表兄?”扶春迟疑了片刻,才轻唤出声。
里面的人回眸的同时,手里握着烛台转动半圈,屋子里光辉摇曳,如盈盈的水波荡漾。
“何以回来这么晚?”谢云璋问。
扶春平淡回复。
把今日随谢琼出门后的行程都与谢云璋说了一遍,“离开纪宝斋之后,琼姐姐还带我去了餐馆吃饭,那里的菜肴虽然看着不精致,但仔细品味的确好吃。”
微顿,扶春转了个弯,说道:“大表兄下回约我出去吃饭,就去那里,好不好?”
她今日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最后提了一提,也只是想明着告诉他,她在心里记挂他。
谢云璋侧着脸庞,扶春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只是这些?”谢云璋继续问她。
光是这些还不足够?
他还想让她说什么?
扶春不由在心底里埋怨他对她十足的窥探欲。
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挖索到别的小事,扶春一一与他道明。
她走近一些,是才去看他的脸色。
烛光照溢之下,谢云璋如玉色映现的一张脸,浸着柔和的神态。
因扶春靠近,谢云璋微微转动脸颊,向她探去目光。
“我还以为表妹随同孟家的人一起离开了。”隔了一会儿,谢云璋轻声说道,语声含笑,似乎是在笑自己多心。
扶春没有吭声。
他竟这样在意她的去留么?
“夜深了,大表兄还是请回吧。”扶春站在一边站久了,累意缠上小腿,她又不肯坐到他旁边,只好再站一站。
谢云璋的视线仍然平淡瞥着她看,明明没有任何不善的表示,却令扶春感到一丝怪异。
“你这般冷脸待我,总让我觉得是我做错了事。”扶春表达自己的感受,声音不是那么平静。
他没有冷脸。
谢云璋极轻微的蹙了下眉,正想与扶春解释,但见她侧身往外走去,不情不愿丢下一句,“大表兄想留在这里就留吧,我走就是了。”
她为何与他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