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138)
原来是下雪了啊。
难怪地面要比往常更冷。
谢云璋在她身后关上门,没有在走廊上停留,走到庭院时,脚踩着一层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原本光洁平整的雪地,很快就被谢云璋踩出一条路来。
走了一会儿,谢云璋才停了步子,回过头去看她。
“怎么不过来?”谢云璋问。
扶春拢着厚毛大氅,底下是抹红的棉袍,望着雪地上一路笔直的痕迹,她缓缓迈出脚去,不忍心破坏纯白雪地的其它地方,所以扶春踩在了谢云璋踩过的脚印上。
雪天自身就有一种意境在,忽略其它,现在扶春顺着谢云璋走过的路前行,更有趣致。
谢云璋便在远处看着她,一点一点踩着他的脚印,走到他身旁来。
银色大氅下的抹红,在扶春走动时翻动,宛若雪间天地的一片花瓣,颜色鲜艳,使人一眼注目。
谢云璋为她挑选这件衣物的用意,就是想让自己能够时时看到她。看着她,不论她如何,他的眼里都会有她。
踩到最后,脚印消失。
扶春自然而然走到谢云璋身前来,她掀开眼帘仰面望他,问道:“不是说好要带我出门吗?怎么不动了?”
雪色无边清光盈盈,正青色的披风罩在他身上,面容琼玉,融着雪光一起,似要飘摇尘世之外。谢云璋侧过面庞来看她,道:“在等你。”
扶春面上忽地一起讪讪,她没有再说什么,往院外走去,越过了谢云璋。
芸姑守在外面。
一见扶春过来,芸姑立马递出一个外面套着雪地红梅绣样的汤婆子给她。
扶春微微敞开大氅,把汤婆子接到手里后,放在身前。汤婆子正热着,她的整个身子都因此暖洋洋。
昨夜后半夜大雪纷飞,今日天亮时才雪停,府苑内堆积了大片白雪,侍人只简单清扫出了一条通往外面的小路,旁的地方还是覆着皑皑。
马车里面早就布置好几盘小食和热茶,扶春坐进去以后,慢悠悠地饮一饮,以热茶暖身,顺带吃了些小食垫肚子。
因天降大雪,马车的车轮和马蹄子虽然已经做好防滑措施,但车夫谨慎,在雪天里没有让马车速度移动过快。
由此抵达目的地时,已过去好些时候,扶春坐在车厢里面,不免推开窗户一角,往外面望去。
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扶春还没有望见什么新鲜东西,一匹金棕色的马从后头哒哒走上前来。
扶春顺着马鬃向上看去,见到坐在马上的青年。
谢云璋的目光落在正前,没有看她,在她开窗时骑马过来似乎也只是巧合。
谢云璋挡住旁边的街道,扶春实在难以望清它物,只注意到谢云璋骑着的马匹矫健。
扶春很快默不作声,重新合起马车的窗户,隔绝了与外界的接触。
马车停住。
扶春从车厢里下来。
她扶着门框,一点一点踩着实处。走落在地时,亦听到谢云璋的提醒:“小心路滑。”
扶春应道:“大表兄也是。”
马车停靠的地方是凉州官邸,扶春上回来过一次,不过匆匆来此,只与熟人各打了个照面。
谢云璋不是已然知道崔临彦也在,怎的他还要带她来此?
扶春奇怪地望他一眼。
官邸内仆侍众多,早将昨夜遗留的积雪清除,更在地面上牢牢铺了一层厚垫子,以防脚滑出错。
虽说不明就里,但好歹也是让扶春能够出来透透气了。所以扶春与谢云璋保持着一段距离,在他身后行走。
比起扶春脚步踌躇,谢云璋倒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对凉州官邸的布局很熟悉。
来凉州这些天,谢云璋的确时常早出晚归,扶春很少在白日里见到他,就算相见,扶春也不太乐意和他说话,所以更不知谢云璋每每去到何处活动。
而今见谢云璋领她来到凉州官邸,可见谢云璋平日里没少来。为着这些,扶春其实被勾起好奇——
他来凉州的目的为何?
谢云璋执意将她从上京掳过来,是为了防止她再逃,将她留在身边才最为安心。
可是天大地大,为什么要来凉州?关于这一点,谢云璋从未提及,或者在他每每想要说出口时,又被掩于他们的争吵下。
她得找个时间问他。
扶春收起瞥着谢云璋的视线,跟随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走。
走过前院以后,他们进到一方待客的暖阁,暖阁其下有地龙,室内尤其温热。
扶春解开身上披着的银色大氅,芸姑接过去保管。
她在暖阁内坐下不久,外面便响起一阵脚步,轻重不一,应是来了好些人。
暖阁的房门被打开,扶春向门口探去目光,先见到一截吐绶蓝,然后是男子冷厉的一张脸。
扶春脱去银色大氅,露出里面穿着的抹红,冬日里清冷,室内装饰也就清雅,唯她一寸鲜亮而已。
很难注意不到她。
凉州牧的视线将其上下打量,毫不客气,薛俨唇边勾出笑来,语声轻快说道:“许久不见女郎,不知女郎如故否?”
看着薛俨这张脸,扶春隔了几息后,才想到她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人。而他留给她的,并非什么好印象。
薛俨向她问好,扶春客客气气地回礼过去。他们本没有交集,若一定要说有,那便是她曾见证过这位凉州牧落难时的惨状。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相较于此,更要紧的是他现在看她的眼神深而彻骨,让扶春觉得很不舒服,同时感到一丝烦躁。
捧着手边热茶,扶春望继薛俨入内后,还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