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186)
崔少游紧了下嗓,几息后,还是告知扶春她想知道的事,“他很好,无需你来劳心。”
便在此刻,扶春歇了一口气,“谢谢。”谢云璋无事,谢氏也应安好,扶春的一颗心平稳安置。
再挑起目光去瞧崔少游时,他已消失于雪竹林间。
天地俱静。
扶春正要动身时,瞥见不远处的地面上放着一包栗果。
*
太医署遣了人来,向中书令呈明大行皇帝脉案有异。
其上有过涂抹痕迹,叫来当日当时的医官分辨,才知道被墨迹一笔提过的是何诊断。
大行皇帝于半月前被医官诊出心疾,然而却强令医官不得泄露,更抹去脉案,不叫他人查探。
之后半个月的时间内,大行皇帝往返北宫数趟,向奉在遇仙宫的方士求仙药。
医官在北宫方士处查到几张炼药单子,经医令详查炼药单,发现了朱砂、砒石等三到七种具有微毒、毒的药材。
不仅不能治愈心疾,更是催使大行皇帝病症加重。
宫中侍卫前往捉拿时,十数名方士在地求饶,高呼冤枉。
“我等侍奉圣人,无不用心竭力,此仙丹妙方,是圣人强行令我等写成,俱是往日圣人常服成的‘固仙丸’、‘妙成丹’,从未出过事……”
平庄王在廷中,听闻方士之言,深觉谬妄不可信,“什么海岛仙境,北界仙丹。假托成仙,欺世盗名。招摇撞骗之徒,焉敢痛说无辜!”
平庄王一声令下,侍卫们当即将北宫一众拿下,送往廷尉。
乌泱泱的一群人哭天抢地,一团糟乱而去,待到人影和声音一同走远,平庄王年少性情尚存,忍不住为大行皇帝轻信奸人谗言而悼。
“真相已明,交付廷尉后,殿下也该向朝臣详述此事。”中书令从旁走出,淡声言道。
萧昱沉着目光反问:“说了他们就会信?”
自然不会。
可天下人需要一个交代。
“看来殿下是另有主意了。”谢云璋瞥过去。
萧昱以沉默算作应答。
大行皇帝驾崩不久后,朝中内外皆为“国一日不可无君”而争论,究竟哪位殿下最配得帝位,以康定王与静安王呼声为最。
萧诚安稳留在王府,直至凉州牧已抵达京兆的消息传来,萧诚才调令各方,准备入宫。
同时,另一则流言逐渐在宫内泛起,说是大行皇帝崩逝,与当日宫宴静安王献上的雪莲灵丹有关。
何以起此流言?
一则,大行皇帝的昭明殿内不见了雪莲灵丹的踪迹,赫然是为大行皇帝生前所服用。
二则近来廷尉府扣押了北宫十数名方士,论及大行皇帝生前所享用丹药种类。
于是,自宫内而生的流言愈演愈烈,将弑父弑君的矛头直指静安王萧诚。更有妄言者,直接点出静安王与北宫方士合谋,以丹药为计,谋害大行皇帝,只为争权夺位。
简直无稽之谈!
萧诚坐在赴宫中的马车上,听到外面议论此事,起了盛怒以遮掩胆虚。
所谓“雪莲灵丹”是他所献,他知道其中所含之物不会折命。所以说他谋害父皇,这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现在却被外人说得头头是道,有鼻有眼,萧诚已受杯弓蛇影之扰,更见草木皆兵之心。
宫内宫外传播他谋害父皇的流言愈烈,而一旦经此顺藤摸瓜查到他向大行皇帝进献的那枚雪莲灵丹有异,萧诚便真要背负上弑父弑君的罪名。
如今面临此绝境。
到时也是这绝境。
与其如此……
萧诚掌拳拍于车壁,掌下隐隐生出裂纹,“传召各臣入宫,令大将军即刻封锁宫门,让凉州牧亲领兵马入京,如遇不从者,斩立决。”
一切按萧诚计划所行。
昭成殿,廷议施政之所。
一众朝臣受静安王之意来此,刚入内,就被外头的皇城卫看住,赫然又成元辰宫宴当日之情形。
人心惶惶,终不安宁。
朝臣们围着康定王,询问静安王殿下何意,康定王心下讪讪,窥见身旁银光亮甲,但仍然强装镇定,劝告众臣无碍。
“哗——”
随着殿内皇城卫举着矛头,整齐划一向两边走开,让出一条道来。
从其中走出一人,身披重铠,目光如炬。众人见到,一应惊骇,只因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今日将他们胁于此殿的静安王萧诚。
“静安王殿下,如何能够……”朝臣虽是未尽之言,可在场众人见到静安王离开轮椅,站行而至,早已生出同一困惑。
多年以来,静安王在外一向不便于行,终日不离轮椅。有残废在身,没人愿意扶持这样一位身体有疾的殿下成就帝王之业。
而今萧诚忽然以健全之身显露人前,尤使众臣为之改观。更别说静安王以重兵守卫昭成殿,其意如何,众人尽皆心知肚明。
眼看重势在前,人心愈离,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康定王。
萧序从众臣后方走来,面见一身铠甲齐备的静安王。
萧序先发制人,“皇兄今日这副阵仗,是要对我等行逼宫之事,迫使我等称您为君吗?”
萧诚腰佩宝剑,手持弓弩,目光懒散挑了萧序一眼,“我父为大行皇帝,我自小受褚皇后教诲,虽非嫡出却有中宫德训。今日将诸位请来昭成殿,就是要为一正帝位所属,以固家国正统。怎么到皇弟嘴里,便成了本王逼宫?”
萧诚语锋凌厉,视线扫着殿内众人,语气不屑轻慢,扬声:“本王有逼你们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周遭皇城卫各自上前一步,将殿中众臣包围得更加紧密,逼仄狭小,气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