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意引我来,应该不是为了说这番废话的。”
重重锁链交错,囚笼中,溯宁徐声开口,语气散漫。
应矣之居高临下地望着溯宁,笑意微深:“不错,我请道友来,是想请你做我的祭品——”
随着他话音落下,环绕在溯宁身周的锁链骤然收拢,碰撞间发出金戈之声。
溯宁神色未改,她抬手握住了悬在肩头的逝川伞,身周灵力震荡,正向她收拢的锁链便在瞬息间化为齑粉消散。
双足落地,她看向应矣之:“你这身修为,是用多少祭品换来的?”
语气中不见有什么起伏。
对于她看出了自己这身修为的来历,应矣之也不觉太过意外,他笑了起来:“记不太清了,不过修为在上三境的,当有三百余。”
至于修为还不到上三境的,便不值得他记住了。
昔年应矣之在无意中踏入了这处神魔遗迹,意外得到其中魔族留下的神念碎片,以魔族吞噬天赋,参悟了献祭之法。
被献祭的祭品,不仅一身修为尽为他所用,连所长术法与修行体悟,也能为他感知。
贪念一起,便没有尽头。
闭门苦修,又如何能及献祭得来的进境快。
直至他当上了都天学宫的祭酒,以这个身份行事,无疑又方便许多。修士想突破,难免要涉险境,陨落本是常事。
“不过这些祭品,都远不及你。”白发飞舞,应矣之望着溯宁,眼底现出不加掩饰的贪婪。
以他的实力,原本在数年前便足以飞升,他刻意压制境界,便是想在明悟道则后再行飞升九天。
所以在以论道试探过溯宁实力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引来遗迹中。
将她献作祭品,就算不能体悟道则,他的境界也能再进一步!
对溯宁轻易挣脱锁链束缚,应矣之并不觉得如何意外,若是她真为其所缚,他反而该觉得诧异了。
神魔遗留的血煞之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作实质,应矣之抬起手,灵力催动下,便见无数修士以扭曲姿态自地下缓缓爬出,双目空洞得不见半分神采,如同牵线傀儡,木然地向溯宁围了上前。
这些为应矣之用作祭品的修士,躯壳也被他炼作傀儡。
无数阴尸傀儡自四面八方向溯宁扑将而来,她松开了手中骨伞。
伞面飞旋,身周顿时掀起数重气浪,鲜血横飞,这些被应矣之炼作傀儡的修士自不会有痛觉,仍旧前仆后继地往前。
鲜血浸没入地下,洞窟中血煞之气越发浓重,像是终于唤醒了什么。
风扬起溯宁披散的长发,她似乎听到了湮灭在风中的哭嚎声。
真吵啊。
应矣之站在上方,盯着伞面上游曳的龙影,笑意更深。
这当真是件不错的法器,不过,与魔族的兵戈相比,又如何——
就在这一刻,随着一声凶戾长鸣,洞窟深处尘封的长戟携雷霆之势呼啸而来,杀机毕现。
长戟通体赤红,晦涩文字缠绕而上,经无尽岁月侵蚀也未曾消磨凶性,在被血气唤醒后再度展露锋芒。
这是战死于此的魔族遗留下的武器,也是应矣之特意将溯宁引入神魔遗迹的原因。
长戟与伞面相撞,发出令人心神震骇的巨响,惊起无尽风烟。
骨伞被震飞,长戟直向溯宁而去,应矣之嘴边笑意多了几分满意。
溯宁面无表情抬起头,伸手握住了那把长戟。
第五十三章 你是……神族——
握住长戟的刹那,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无声中碰撞,随即便在溯宁身周轰然爆裂,瞬间惊起数丈风烟。
素色裙裳光华流转,在风中猎猎作响,裙袂扬起的弧度如飞鸟振翅。
逝川飞旋的伞面一停,自溯宁身周掠过,自铸成后第一次合拢伞面,白龙虚影似乎黯淡了下来,骨伞自空中坠落在地。
长戟在溯宁手中颤动着,仿佛在挣扎,她微抬着头,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出难以言说的讥诮与凉薄。
这是她少年时的容貌,不过依稀间已经能看出日后的峥嵘,像是将要出鞘的凶刃。
被压制多日的幻象卷土重来,在溯宁意识中叫嚣着,模糊不清的呢喃在耳边反复响起,催促她将周围一切都抹杀。
涌动的暗色化作形貌狰狞的凶兽与鬼魅,自四面向她逼近,与炼作傀儡的修士交错,让她难以分辨真假。
眼见溯宁接下长戟,应矣之面上神情一顿,眼中闪过惊异之色,这怎么可能?!
就算历经数千年,魔族残留的力量也远非还未飞升的八荒人族修士能抗衡,也是因此,便是应矣之如何垂涎,终究不能将长戟收为己用。
正是以此为倚仗,他才敢放言要令溯宁做自己的祭品。
但眼前情况,却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应矣之抬手,阴尸傀儡再度向溯宁袭来,即便手脚折断也无所知觉,鲜血淌在地上,化作血煞之气。
傀儡中不乏太微甚至紫微境修士,瞬息间爆发的灵力交织而来,照亮了阴暗洞窟。
但所有灵力都在神魔力量碰撞的余波中被消湮于无,数以百计的傀儡还没等近得溯宁身周,躯壳便已为狂风化作的利刃切割开来。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长戟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即便昔年掌握这把长戟的魔族尚在,面对溯宁也未必有什么胜算,何况他已战死在数千年前,长戟中不过有些许力量残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