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娘子爱我(137)
陆国公怒气冲冲离去。
走时让下人带走了所有的灯,只留下牌位前微弱的一盏,而后锁上门。
陆青檐在夜里目不能视物,若有一丝光,能使他眼中有些影像却又不至于看清楚。
姜昙曾听说过,这样于不能视物之人而言,无异于折磨。
陆国公的手段拿捏得极为熟练精准,如何对付陆青檐,他约莫也教过扬州陆家的老祖宗。
陆青檐佝偻着身体,浑身颤抖着。睁着眼睛,死死盯着牌位前的一抹光,像是黑暗中畏光蛰伏着的山间野兽。
姜昙把邓显给的小瓷瓶放在他面前,丝丝药味飘出来。
邓显有先见之明,这里面应是伤药。
陆青檐冷不丁问:“你怕什么?”
姜昙才发现自己手指在颤抖,强自镇定说:“我怕什么?这本来就不关我的事,若非是你强硬将我带过来,我现下应是好好地在睡觉。难道你指望我感恩于你吗?”
陆青檐吐了一口血,喘息着说:“我也不曾说关你的事……”
手上的力道加重,他一刻也不曾放开她的手,如同坚硬的锁链一般。
陆青檐在祠堂里被关了一夜。
蜡烛燃了多久,他就在那里盯了多久,蜡烛熄灭后,他倒在蒲团上,烧得浑身滚烫。
不过陆青檐一向命很大。
三年前没死,这一晚依旧没死。第二日早晨国公府的下人来开锁,他瞬间睁眼醒过来,定定地看了姜昙好一会儿,似乎才认出她是谁。
“走。”
陆青檐整个人几乎压在姜昙身上,她不得不拖着他往前走。
邓显在外面等了一夜,一见浑身哆嗦的两人,连忙让候着的人将披风汤婆递过来。
陆青檐脸色苍白,如游魂一般飘过来,只迷迷糊糊看了邓显一眼,就睡了过去。
陆青檐一生病,陆宅所有的下人都动了起来,请了好几个大夫。端着血水清水进进出出,场面比女子产子还隆重。
不过陆青檐情况确实不大好。
他背上有几十道鞭伤,打得血肉模糊,原本去陆家就是强撑着,可没想到又受了几杖。
伤上加伤,寒深露浓坐了一夜,想也不想就知道他能烧到什么地步。
更遑论祠堂里那一盏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的烛光,折磨着他几欲崩溃的神经。
姜昙站在纱帐外看着大夫给他的双腿上药,心道:
他竟还没死。
邓显急得团团转,焦灼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姜昙身上。
这一路他虽不在,可刘武一直明里暗里跟着,早就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并将事情完完整整告诉了他。
姜昙不想探究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这里的血腥气刺得她头疼。
邓显恭敬说:“夫人劳累一夜,属下让人送夫人回去?”
姜昙转身就走。
邓显又慌张跟上来:“紫珠姑娘一人伺候夫人难免吃力,其余婢女多是做杂活的不仔细,属下给夫人择选了一个贴心的婢女,从此让她跟着夫人?”
他身后跟着一个双髻少女,眼神发亮地看着姜昙。
没等姜昙说什么,紫珠就拒绝:“不用,我不吃力!我一人能照顾好姑娘!”
“错了,应唤夫人。”
比起老郑,邓显倒更像陆宅的管家。
姜昙并不理会。
那少女一个人紧紧跟上来,叽叽喳喳地说话:“奴婢叫双双,邓先生说夫人若不满意这个名字,可以按夫人喜好改。或是要随紫珠姐姐的名字,也叫个什么珠?”
“去去去!我叫紫珠是因为出生那日,附近的河里捞上来一个大蚌,蚌里剜出一颗罕见的紫色珍珠。”
紫珠不满地说:“这是我爹取的,你跟我改什么?”
双双觑着姜昙的神色:“那夫人觉得双双叫什么好呢?”
不愧是邓显选的人,对付人有一套办法,不过姜昙对她整个人都没有兴趣。
“随你。”
姜昙推开房门,双双连忙快步走到前面,妥帖地为她解衣、摘簪,还眼疾手快地将香炉点起来。
紫珠气哄哄地铺床。
双双的手十分恰到好处,可惜太过聒噪:“尚书有三个义子,听说长公子离开这段时日,赵公子几乎要取代了他去,成为尚书最看重的儿子。锦衣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尚书气着长公子,长公子只好负荆请罪,背上受了这么多道鞭伤,都是自己人打的,可都下了死手,大夫说去了半条命呢……”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听说到的。
邓显想告诉她这些,是什么意思?
姜昙道:“自作自受。”
双双噎住,想要解释:“那赵公子可恨着呢,多少次派杀手……”
姜昙躺在榻上,闭上眼睛。
紫珠将床帐放下来,两手双双面前:“安静,姑娘要睡了。”
双双讪讪闭嘴。
姜昙睡得并不安稳,又梦到了乱七八糟的许多事。
有时是在吴江的那些年,因为腹痛起得晚时,刘仲青斥她四体不勤。怎么就那么不体贴,她是一个女孩儿,刘仲青分明知道,却还要用如此刻薄的话说她。
姜昙气得坐在门前掉眼泪。
宋庸叫着一群狐朋狗友从梅花巷子呼啸而过,强拉着她一起去一丝湖喝酒,结果坐湿了垫子,只好跳到水里。
水可真冷啊。
半梦半醒之间,姜昙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