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娘子爱我(89)
姜昙撇过脸去。
没有。
身上的绳子绷紧, 姜昙蓦地被拽过去。
陆青檐凑得很近, 几乎是紧贴着她的鼻尖,一寸一寸巡视她面上的神情:“没有什么, 没有看我的笑话?还是没有厌恶我?那会是什么,喜欢我?”
他取下她口中的布巾,她却不说话了。
陆青檐入夜不能视物, 此处黑暗,他离得太近了。
姜昙的身体微颤,陆青檐皱眉看了她一会儿,朝外面叫道:“邓显。”
门上一阵锁链晃动的声音。
不多时,门自外面被打开,邓显在门口露出半个身子,向外面猛招手。
随后一个丫鬟进来,那丫鬟战战兢兢地解开姜昙的绳子,给姜昙穿了一件披风。
陆青檐今夜不大愿意搭理她。
他兀自跪在祠堂正中的蒲团上,背影挺直。
这祠堂分明关不住他,可他竟真的打算在这里跪一夜。
祠堂供桌上是陆家祖先的牌位,正中是那封来自京城陆国公的家信,恭恭敬敬,如圣旨一般放着。
一封父亲的家书,竟能让陆青檐心甘情愿地跪在这里一夜。
姜昙觉得不可思议。
小丫鬟哆嗦着说:“更深露重,奴婢送、送姑娘回去。”
门外夜色昏暗,天上看不到一颗星子。
姜昙忽然想起初见那天。
老祖宗的生辰宴上,陆青檐手捧礼物,也是这样笑意盈盈而来,却被泼了一脸酒液。
下人们见怪不怪,想来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少次。
今夜陆青檐本不必来受这一遭,可他还是来了。
……他是为她而来的。
姜昙自作多情地想道。
.
供桌之上,烛火闪了几下。
身后门扉发出微弱的响动,有人走的悄无声息。
陆青檐紧盯祖宗牌位,最靠前的是陆家不知第几辈的老太爷,陆青檐懒得数。盯得久了,依旧看不清牌位上写的什么字。
他便觉得有些腻烦。
闭上双眼,两行清泪自眼下流出。他今夜又用了那药,药性散去后的刺痛渐渐浮现。
陆青檐眼珠一突一突地疼,他忽然很想掀翻供桌上碍眼的烛火。
只是,他方才动了一下——
“别动。”一个声音轻轻出现在他身侧。
陆青檐睁眼,侧头看着姜昙。
她不知从哪寻了温水布巾,许是从外面要的。可他竟一点没听见她的动静,连她悄无声息靠近,也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她触碰到自己,温热的布巾擦拭在眼下,他才惊觉靠的如此之近。
真是危险。
这个距离,就算她拔出簪子杀了他,他也没有半分还手之力。因为上次的伤口还未好全,她头上的簪子和刀刃一样锋利,她定能一击即中,令他横死当场。
再加上祠堂的门被邓显锁了起来,护卫们听到动静开锁救他,需要折腾好长一会儿。
这是杀他的绝好时机。
从前不会有,以后……
如果
她方才杀了他,就不需多虑以后。
不过姜昙还是真是让人失望,她不仅没有杀他,还站的很远。分明伤了手,还自找苦吃,举着手臂给他擦拭眼泪和伤口。
站那么远,怕他吃了她吗?
陆青檐嗤笑一声:“我自小就看过大夫,他说我是天生无泪之人。从生下来一直到死去,一滴眼泪都不会掉。哪怕是我爹今天死了,我也能在明日敲锣打鼓地办喜事。”
陆青檐说:“我没有哭,我也从不会哭。”
温热的布巾移至另一只眼下。
姜昙静静看着他:“我也只是在擦汗。”
陆青檐默然。
他分明有很多话可说,可他却不大想说出来。
因为祠堂里住满了陆家鬼魂,这里太冷了,需要温热的布巾在脸上停留一会儿,哪怕片刻也好。
水意拂过一双清亮的双眸。
“你不是要与我两不相欠吗?”陆青檐的眼神落在她略显苍白的唇上:“此举又是什么意思?”
姜昙的手顿了顿,垂着眼眸,将布巾放在陆青檐的手上。
这个过程中,丝毫没有触碰到他,可谓十分懂得分寸。
陆青檐心中不禁冷笑:他只不过随意说了一句,她就退缩了!
此刻姜昙心中亦很复杂。
她本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一些旁人看来无法容忍之事,原本于她而言,其实视之淡然。只是她已有未婚夫,少不得要计较。
可现在……她又计较给谁看呢?
斟酌片刻,姜昙从袖中拿出一个护身符来,捧至陆青檐眼前。
“那次本想上山求护身符,不想遇到了大雨,又在悬崖下几经波折,最后没能求成。不过前两日,我又去了一趟。”
前两日,是哪一日?是他对她做过那些事之后?
那她可真大度,在那之后竟还肯为他求护身符。
陆青檐屹然不动。
姜昙便将护身符轻轻搁在蒲团上。又将身上的披风解开,叠好放在地上,恭声说道:“承蒙长公子厚爱,可姜昙并非良人,配不起你如此的心意。”
她竟还是放不下施茂林。
陆青檐不由冷笑,声音听起来略显刺耳:“嫂嫂与施兄的爱情,连我听了都感动得要死呢。”
输掉白银万两,沉湎温柔乡。
忠厚真挚的老实人变成一个狡诈不堪的赌鬼,她也初心不改,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
“长公子。”姜昙叹息着唤了他一声:“我要走了,三日后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