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东宫后(77)
平静得令她害怕。
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怕等待她的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殿下?”阿洛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葱白的指尖触到他身侧的手。
还有温度!
阿洛愣了一霎,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用了力气去推他,语气也镇定了许多:“殿下!”
闻人恪蹙紧眉,缓缓睁开眼, 看见面前阿洛的模样,笑了:“你怎么来了。”
他嗓音哑着,话也说得极慢, 若不是阿洛靠得近, 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提了半日的心忽地落了地, 阿洛清凌凌的眸子染上雾气。
见她满面惊慌,闻人恪费力扯了下嘴角,却因浑身的痛楚没能实现, 只好叹一口气:“林钟呢,不是让他送你——咳!”
话没说完, 他又忍不住吐了血。
阿洛被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地想要替他擦拭, 可是这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越擦越多……
无力的状况让阿洛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像断线的珠子滚落,和地上的血混成一团。
“……别怕。”闻人恪勉强抬手拍了拍阿洛,“咳咳——死有时候、也没那么容易咳。”
阿洛只觉他都这时候了还在嘴硬,挑了紧要的先问:“严先生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不是有解毒的法子了吗?”
闻言,闻人恪眼神微动,又不着痕迹地掩下,似假还真地说;“不错,他写了个方子,说是可以试试。”
阿洛急问:“什么方子?”
这一回,闻人恪却没答,反问她怎么来的。
阿洛才想起此事,连忙道:“是个小宫女领我来的,我与林公公他们分开寻你,没多久就有个小宫女说知道你的下落。”
闻人恪脸色骤然一冷:“你胆子够大,不认识的人也敢随便跟!”
阿洛缩了缩脖子,她知道危险,可那也没办法了,只能冒险相信。
何况,她赌对了。
不过听过她的话,闻人恪心知有人搅局,这一盘算是废了。
啧。
阿洛不知内情,犹在担忧:“这里毕竟不安全,还是先回东宫为好,殿下——”
“不会有人来了,放心吧。”闻人恪闭了眼眸,开始运功缓解毒性。
只可惜,他本做好了身死的准备,此时毒已入脏腑,便是再运功抵御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殿下,”阿洛见他半晌没有好转,只是好在不再继续吐血了,“要不还是试试严先生的方子吧。”
闻人恪抬眼睇她:“你知道那疯子开的药方是什么。”
阿洛被他眼神盯得发毛,犹豫地问:“是、是什么?”
难不成是龙肝凤髓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
“是你。”
阿洛没明白:“我?”
“是啊——”闻人恪俯身贴近她,“严疯子信上说解药需以一妙龄女子为引,孤看你最合适。”
这是什么离谱的解毒之法?阿洛瞠目,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立时杏眸圆瞪,使力推开他:“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说笑!”
闻人恪敛了笑垂眸:“严疯子信上说,三年春这毒有一味克星,叫无忧草。”
那直接去寻无忧草不就好了,与她有什么干系?
“无忧草不能直接服用,需要另有一人代为服下,服下这味草药的人才是真正的解药。”
听着也不是很难,阿洛不解。
闻人恪笑着继续说:“这些都不难,难处在于不是所有服下无忧草的人都能成为解药。事实上,一百个人服下无忧草,也未必能有一个人成药。”
阿洛听着,慢慢睁大了眼睛,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只有极少的人吃下无忧草之后,才能解三年春的毒。
换言之,对急需解毒的人来说,难度不在于寻找无忧草,而在于不知道哪个人才是能与无忧草相和的人。
三年春,就是要让人在绝望中死去。
等等,太子殿下方才说她是解药?阿洛眼睛一亮,急忙道:“我吃过无忧草是吗?我可以为殿下解毒?”
闻人恪神色未变,眼神却十分复杂。
良久,他启唇道:“你知道无忧草的另一个名字吗。”
阿洛老实摇头,无忧草这名字她都是第一次听闻。
“无忧草,又名素香子,性寒,女子食之,难孕。”
阿洛听他说完,脑中有一阵茫然,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想起来了,离开苏家前,二夫人让嬷嬷端了一碗汤给我,那碗汤……不太好喝。”
原来那碗汤是这个作用啊。阿洛有些想笑,二夫人居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兴许这就是福祸相依了,”阿洛蓦然扬起笑,看向闻人恪,捋起袖子,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殿下直说吧,解毒的方子是我的血还是肉?”
在闻人恪难得怔楞的神色中,阿洛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幸好我还没走,说明殿下命不该绝。”
该是何等的巧合,偏偏她是那一枚拼运气才能成的解药,偏偏她留了下来。
“这么爽快?”狭长的狐狸眸透出几分隐隐的深色,闻人恪故作轻松地道。
阿洛理所当然地回他:“自然,这是救命的大事,总不会是要我一命换一命吧。”
闻人恪神色不变:“若当真是要你一命换一命呢。”
“啊?”阿洛一愣,而后慢慢点头道,“那我愿意换给殿下。”
“……为什么?”
阿洛迎上他漆深的眼眸,认真道:“人皆求生,活着是很重要的事,生者无贵贱,但人的影响是有不同,我活着,大抵只能游历山川,了不起写下几笔闲文,可殿下不一样,殿下坐于储君之位,言行身系天下,我只能救殿下一人,可殿下能救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