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江行(155)
沈璟彦也倒退了半步,眼睛瞪得从未这般大、这般圆过。此时此刻,若不是这两个人互相抓着彼此,恐怕现在早就已经如烂泥一般瘫下去了。
程不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在这半个尸体上摸索着。
屠人富瞧着他,愣了一愣,从怀里摸出了一本被砍成了两半的功法秘籍,递到魂都差点吓飞了的程不渔面前,愣声道:“你是在找这个么?这东西是从他怀里掉出来的。”
程不渔接过这半本将回春,简直是哭笑不得,道:“你……你到底是怎么遇到的他,又是怎么跌进水中的?”
屠人富讷讷道:“我是遇到了寸惜,寸惜说她来云水盟有要事要找楚盟主,结果遇到了一个人,寸惜当场就火冒三丈,追着那人过去,我本想拦着她,我说云水盟的地界儿不能杀人,结果她要我滚……”
说到这里,他突然哽咽住了,但还是抽了抽鼻子,继续道,“那人哪里是她的对手,一刀就没了命……一半跌在池子里,一半掉在雪地上,那片雪都被血烫化了……她要我滚,我,我也不敢追,我去看了看这尸体,才发现居然是王赫,地上还掉着半本书……”
屠人富瞪着眼睛说着,说得如此谨慎,生怕江寸惜又从不知什么地方出现,狠狠给他来上那么一刀。
“后来,我就拖着王赫的半截尸体,想来给你们瞧瞧,好让你们出口恶气!结果又一不小心栽进了河沟里,那河沟竟然深得很!老子就被冲进来了。”
程不渔突然哽住,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该先安慰他挨了骂,还是先安慰他栽进了河沟里,还是先问另外半个尸体到底丢在了哪里。
他和沈璟彦交换了一个眼神,沈璟彦会意,叹了口气,道:“江掌门许是着急,才说出了那些话,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屠人富长叹一声,幽幽道:“还是我儿媳妇好,这天底下就我儿媳妇好!不过我已被寸惜骂过多次,所以倒也已无所谓……她肯骂我,我倒也是开心的。”
程不渔也开口道:“那河沟,我二人明日去给填上便是……”
沈璟彦跟着点头。
屠人富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填它作甚!不妨就搁在那里好了。省得劳烦了你们。”
他站起身来,用内息震碎了身上的冰碴子,整个身体也热乎了起来,如释重负又有些叹惋道:“早知王赫今日死得这般惨烈,那日还不如死在我手里!”
屠人富这说的倒的的确确是实话。他们也实在难以想象,从头劈开是一种如何恐怖的滋味。
程不渔这方才叹了口气,开口问道:“那么,另一半尸体现如今到底在何处?”
屠人富指了指江水上游,道:“在后边那山头,沿着江一直往东走,看到一块沾了血的石头,就是了。”
程不渔闻言当场跳起,拔足狂奔,屠人富大声道:“程老弟!你做什么去!三更半夜的就不能等天亮么?”
可程不渔似乎压根就没有听见这一声,头也不回地向着屠人富指着的方向掠了出去。
沈璟彦轻轻一叹,道:“我们也一道去吧。”
屠人富边追边叹道:“我已许久不曾这般杀人,今天见着,原来我过去如此恐怖么?”
沈璟彦道:“你过去也这般杀人么?”
屠人富摇头:“我一般直接用手撕。”
“?”
沈璟彦呆骇地侧首望着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愣愣望着屠人富,屠人富憨憨笑道:“……后来觉得太脏手,所以才给自已配了把刀。”
沈璟彦倒抽一口冷气,叹道:“你过去都杀过些什么人?”
屠人富愤愤道:“一些泼皮无赖的赌徒,天天输、天天输,从来没赢过我。我与他打赌坐着不动,谁先动谁就得死!结果这些个鳖孙儿总想跑,所以他们就得死了。”
“……”
“这些个鳖孙儿,天天赌,赔得家底儿都不剩,我让他们赢,他们也赢不了!老婆孩子也不要了,杀了他们也不觉得晦气。”
沈璟彦沉默不语,屠人富继续道:“我杀过一个赌徒,曾经家里有钱的很!后来赔光了钱财,把老婆小妾也卖给了别人继续赌!又赌得连裤衩子都不剩,把儿子卖给人家做劳工,还又逼迫着自已十二岁的女儿卖身赚钱,你说说,这种人不该死吗?巧了!他偏就栽在了老子手里,老子非得帮他戒了这毛病不可!”
沈璟彦道:“……他的确是戒了。”
屠人富哂笑道:“不错!死人总归是什么都能戒的。”
三人总算是来到了屠人富所说的那个石头附近,好在冬天的水流已经小得可怜,若不是有水闸和堤坝,准是要结成了冰。
几人在周围仔细搜索着,这般小的水,另一半尸体应当是冲不远。
果不其然,在距离那石头七丈外的岸边上,另一半尸体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89章 同心一人去
尸体本就已经冷了,在冰冷的水中泡过,已是冷得不能再冷。
程不渔将另外一半尸体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找了个遍,也没有另外半本将回春的踪迹。
究竟是被人拿走了,还是被水冲去了?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尸体再看下去,他定是晚上要做噩梦的。他巴不得自已赶紧失去记忆,忘记眼前这番景象才好。
“王赫呀王赫,你我好歹也算是师兄弟一场,你死得这般惨,我也是有些不忍心的。不过你下辈子记得好好做人,若有缘分,我们再继续做师兄弟好了。”
程不渔有些无奈地念叨完这番话,便将这两半尸体用藤条捆绑到了一起,找了个宽敞地方埋下,临走前还不忘说上一句:“是不是该请湛空师父来做场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