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傅承勖,宋绮年不禁放慢了脚步,脸上浮现哂笑。
他那种男人,就像顶级的会员制俱乐部,即便进入了那个阶层,也很难能申请入会。
社会阶层的差距导致两人在见识和认知上有着深深的沟壑,这不是傅承勖表现得再平易近人就能弥补的。
比如他们正在做着的寻回古董一事。宋绮年打赌这事绝非傅承勖所说的那么单纯,又比如傅承勖一直半遮半掩的真实出身和经历。
这些都让他们的关系看似亲密,却又保持着清晰的距离。
因冷怀玉搅局,一顿鲜美的大餐只享用了一半。
宋绮年让三轮车提前一个路口停,买了个烧饼吃。
离巷子口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宋绮年便注意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车停在老位置上。
她一走近,后座车窗便摇了下来。路灯照在男人英俊且笑容和煦的脸上。
“晚上好,宋小姐。”
这个晚上过得并不怎么好的宋绮年勉强笑了笑。
“傅先生怎么不进屋坐坐?”
“有点晚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便登门。”傅承勖解释。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礼节周全,同女土们维持着很有分寸的距离。
阿宽拉开了车门,请宋绮年上车。
烧饼的葱香牛肉味立刻将车内的男土古龙水气息驱散得一干二净,霸占住了这小小的空间。
“怎么?”傅承勖问,“没有吃晚饭?”
“说来话长了。”宋绮年实在不想提刚才发生的事,“找我什么事?”
“我听说李高志今天又去找你了,便过来看看你。”傅承勖嗓音低沉柔和。
极普通的一句话,语气也很平和,却是让宋绮年心头狠狠地一暖。
才受了气又吃了一肚子冷风的她,此刻很需要这种体贴和关怀。
“我还要多谢你的手下出手及时。不然,我差一点就在江映月面前动手了。希望李高志以后能识趣些。我实在没耐心再和他打官司了。”
“宋小姐,我可以给他一个彻底的教训。”傅承勖暗示,“你知道的。”
宋绮年摇头笑。
“没必要把他逼上死路。打落水狗反而容易被狗反咬一口。就让他苟延残喘,继续做生意混口饭吃吧。人有不想失去的东西,才容易被制约住。”
所以,听闻李高志的店被烧了,宋绮年还有点失望。
“不过,有一件事,傅先生也许能帮着出个主意。”
“你说。”
“就咱们店的店面。”宋绮年道,“我打算用我的名字作为店名,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你毕竟是大股东。”
傅承勖颔首:“‘绮年’这两个字作为服装店的名字,确实又好听又别致,我也很喜欢。”
宋绮年又道:“我还在想,既然要做品牌,最好再起一个洋名儿。这个我完全不行,得请教你了。”
“不敢。”傅承勖笑着,“这么重要的事,我得回去好生想一想,多给你几个候选方案。”
“那我拭目以待了。”
“我来见你,还想把这个给你。”傅承勖拿出一个牛皮文件袋,“有关我们下一个目标的资料都在里面了。”
傅承勖把文件袋递给宋绮年,顺手把葱油饼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宋绮年抽出文件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水彩画,画着一对青花瓷瓶。
傅承勖道:“乾隆五十七年,乾隆皇帝过八十三岁寿辰,英国使臣前来贺寿。乾隆命工匠烧制了一批瓷器,记载这一场寿宴。这个青花瓷上,就绘着英国使节给乾隆爷献寿礼的一幕。”
车内昏暗,宋绮年只大概能看清花瓶上绘着使臣给乾隆献礼的一幕。
“清宫内库御制的,又这么有历史意义,确实是珍宝。”宋绮年道。
“这对青花瓷瓶本是一对。”傅承勖道,“失窃后,被人分别送给了两个人。另外一只不幸被打碎,让这一只成了稀世珍品。”
宋绮年唏嘘,放下水彩画,往下翻看。
“咦?”她立刻发现了有趣之处,“这个花瓶在信民药业的许家?”
“你熟悉许家?”
宋绮年道:“年前的时候,许家的大小姐在我这里定做了一套衣服。可我通知她来试穿,她却一推再推。”
“大概是真的太忙了。”傅承勖道,“许太太前阵子突发心脏病,救回来后一直在市郊的庄子里安养着。许家没有将这事对外声张。许小姐两头跑,又要照顾母亲,又要协助父亲办公——许小姐还是他父亲的秘书。”
“难怪她没空。”宋绮年狡黠一笑,“那我就该体贴一点,为许小姐提供上门试衣服务。资料上说,花瓶就放在书房的博古架上。那应该很好得手。”
傅承勖也这么觉得。
“董小姐已仿造了一个花瓶,你到时候用它把真品替换了,也免得许家怀疑到你头上。许家也没什么特别的安保措施。我有预感这次的任务会比较简单。”
宋绮年合上了文件夹:“我这两天试着约一下许小姐。”
傅承勖道:“许小姐每天早饭后出城探望母亲,然后在中午十一点左右返回市区,在家里用过午饭后再去公司上班。”
“那我就尽量约在早上,然后提前上门。”
等待许小姐回来的时间里,宋绮年能做很多事了。
目送宋绮年的背影消失在了巷子里,傅承勖突然意识到,自已的手里还拿着宋绮年那个吃了一半的葱油饼。
还回去似乎没有必要。
饼子已经凉了,却依旧散发着扑鼻的香气,让已用过晚饭的傅承勖食指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