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男人凑在一起,对衣服样式、布料、香水,聊得津津有味。张俊生做的是烟酒进出口生意,根本插不上话。
正觉得尴尬,就听见一阵熟悉的浑厚笑声。
“张先生,怎么躲在这里?来来!”
傅承勖穿过人群走来,笑容热情,仿佛上一次见面时他的疾言厉色只是张俊生的幻觉。
张俊生是极不想同这个男人接触的,可又不想露了怯,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
“傅先生也在呀。”
“我是合伙人,当然得在。”傅承勖把一支烟递了过去。
张俊生从善如流地接了,就着傅承勖划的火柴抽了一口。
极好的洋烟,入肺透着一股沁凉,适当地驱散了肺腑里那一股烦躁之意。
张俊生识货,知道这牌子的洋烟一包就要十来块,抵得普通小职员一个月工资了。也只有傅承勖这样的人抽得起,还能随便发给别人。
结识了这样的男人,绮年又怎么会还看得起张俊生。
可回想起傅承勖之前威胁自已的那一番话,张俊生又有些困惑。
他对傅承勖低声道:“你应该知道,绮年拒绝了我的求婚。”
“宋小姐告诉我了。”傅承勖道,“好男儿何患无妻?张先生如今把生意做上了轨道,又一表人才,肯定会另寻佳妇的。”
张俊生越发困惑:“你是希望她接受,还是拒绝?”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伤了她的心。”傅承勖淡漠道,“不过现在看来,我是多虑了。你显然没有那个能力。”
张俊生捏着烟的手也轻轻颤抖。
傅承勖说话一向十分客气。但当他不客气的时候,话锋如刀,又十分能伤人。
面对傅承勖直白的讥讽,张俊生连回嘴的勇气都没有。
如燕雀遇上雄鹰,实力悬殊太大,畏惧源自本能。不用交手,张俊生就知道自已毫无胜算。
“你们俩在这儿躲清闲呀?”宋绮年及时出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客人那么多,傅先生也不帮我招呼一下。”
“我这不是正帮你在招呼张先生吗?”傅承勖笑呵呵。
张俊生却不打算继续被傅承勖“招呼”。他借口看到了一位熟人,抽身走开了。
宋绮年看出张俊生情绪不对劲,不由得向傅承勖斜睨而去。
“我们只是闲聊了几句。”傅承勖一脸无辜,“我和他永远做不成朋友的,你知道。”
想起两人之间种种恩怨,宋绮年也十分头疼。
她不是个道德卫土。她和傅承勖相得益彰,事业上又受傅承勖投资,做不到为了张俊生而和傅承勖决裂。
四秀又匆匆来寻宋绮年,看到傅承勖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宋绮年问。
四秀只好道:“那个……许小姐来了。”
“许磐?”
四秀点头。
宋绮年惊讶地又朝傅承勖看。
“看我做什么?”傅承勖问,“你给她发了请柬?”
“是……”
“那她过来不是很正常吗?”
可宋绮年给全城的名媛贵妇都发了请柬,只图起一个通知作用,没想过许磐居然真的会来。
宋绮年整了整衣服,又朝傅承勖看了一眼。
“你去吧。”傅承勖含笑,“你才是这家店的老板。”
“可她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的。”
傅承勖摇头:“那你就太低估了自已了。”
许磐也是豪门名媛,一进店就引来记者们的注意。
她也很大方,应记者们的要求和江映月等名人一道合影。
许磐今日穿着一件杏黄色绣翠竹的旗袍,外套一件米白色西式长大衣,中西结合,品位极佳,上镜也十分好看。
她环视这间新铺子,估摸着这地方是之前的两倍有余,装潢要考究得多。奶油色为基调的沙龙宽敞明亮,家具和地毯全都是配套的,四处不乏值钱的摆设品。
国内做西式装潢,能做到这么华丽而不俗气,主人家必须有着上档次的审美。
“许小姐,贵客呀!”宋绮年端着香槟迎了过来,“不知道您今天真的会莅临,未曾远迎,还请原谅!”
“宋小姐客气了。”许磐笑容亲切,“我只是路过,进来打个招呼。改日再和你约个时间。我需要做好几件晚礼服。”
宋绮年笑道:“我已经听傅先生说了您的好消息了。恭喜您顺利被推举为公司执行董事长。接下来就是您大展拳脚,一展宏图的时候了。”
“借您吉言了。”看得出许磐也正意气风发。
两日前,信民药业董事会发起了投票,董事长之女许磐被选举成了新一任执行董事长。董事长许老先生的病情也随即公开,股票虽然有一点动荡,但很快稳住。
这些消息,宋绮年不光听傅承勖说了,也在日报上看到了报道。
这世上,在背后默默地代替男人支撑家业的女人不在少数。但宋绮年相信,像许磐这样拥有了头衔,光明正大走到台前的女人,也会越来越多。
许磐喝了一口香槟,忽而道:“家父给我起这名字,最初只是因为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八字轻,起个名字压一压。他对我的期望只是做个贤妻良母,送我念书也不过觉得读过书的女孩更好说婆家……”
“女子以磐石命名确实少见。”宋绮年道,“许老先生也没想到,这个女儿最终真的成为一块坚定的磐石,在风浪中将家业稳固了下来。”
“稳不稳得住,还得往后看呢。”许磐谦虚,“得到这个头衔才是第一步,后面的挑战还多着呢。”
“想要获得尊重,就免不了吃点苦的。”宋绮年深有感触,“出来做事,必然要披荆斩棘,取得的成功才会受到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