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年愣住,困惑浮现在双眼中。
既然已开了口,张俊生便硬着头皮继续道:“就是在杭州,朱家办生日会的那天,傅承勖私下朝我发了火,觉得我玩弄了你的感情,要我给你一个交代。他还对我动了粗……不过这事我觉得是我活该……”
“他让你给我一个交代?”宋绮年轻声问。
“他没明说,但意思差不多。”张俊生说,“我就算要向你求婚,也不会那么冒失。但傅承勖当时真把我吓住了。他那个表情,那个语气……我不敢耽搁,一回了上海就去找你。我知道我很蠢,你拒绝我是应该的……”
“别说了。”宋绮年道。
她语气十分平静,但张俊生还是立刻闭上了嘴。
屋内,一时间只有留声机里放出的歌声。
“……我的爱人,你的心究竟在何方……”
“你不用怕他。”宋绮年道,“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求婚这事,我们也说好了,就当是个玩笑。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张俊生长吁了一口气。
“绮年,”他最后道,“你和傅承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承勖大步穿过透着月光的长廊,走进了书房。
“东西都在这里了?”
“是的,三爷。”阿宽道,“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拿回来了。”
书房的地板上放着几个纸箱子,每一个都装得满满的。
里面大部分都是日常用品。旧童衣,玩具,破了的足球,以及一些学生笔记本……
阿宽道:“老太太家的邻居说,儿子死后没多久,放杂物的仓库突然着了火,东西烧得精光。仅剩的只有一点儿子童年和念书时的物品。”
傅承勖拿起几本书册,抖了抖灰,翻看起来。
“关于老人的儿媳呢,邻居知道些什么?”
阿宽道:“只知道老太太的儿子娶了一个东京的女人,从来没见过。我们的人也没找到照片。”
“老人现在是邻居在照顾?”
“是的。”阿宽道,“说是儿子留了一笔遗产,由律师打点,定期付给邻居,让他们照顾老人。我们已经调查过那个律师了,他只负责管理遗产,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傅承勖又拿起一本册子,随意翻着。
泛黄的纸张上记满了医学人体解剖学的笔记。
“一个牙医,靠寡母养大,借钱读了医学院出来,没几年就还清了债,甚至在英年早逝后,还能留下巨款,继续照顾老母亲……”傅承勖轻笑,“可见,这个山本靠着做黑道医生,赚得盆满钵满。直到他娶错了太太,丢了性命……有意思!”
傅承勖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这本子只有前几页记着颌面外科学的知识,后面全是怎么割双眼皮,怎么垫鼻子,怎么削下颚骨。口腔专业学整容,倒是触类旁通。”
阿宽惊讶,随即明白了过来:“他既然背地里做黑道医生,那么,给通缉犯整容换脸,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是这个理。”傅承勖将本子丢回了箱子里,“这还说明了一件事:我们要找的那位,早已经不是照片中的模样了。”
“可,这样一来……”
“没错。”傅承勖眉心深锁,“她有可能是街上任何一个年轻女人!”
老管家出现在书房门口。
“怎么了?”傅承勖有些不悦。
“宋小姐来了,先生。”
傅承勖立刻起身,掏出手帕擦着手上的灰,朝前厅迎去。
脚步越来越快,嘴角不自觉浮现一抹笑。
“宋小姐,有什么事我能为你效劳?”
宋绮年转身望过来了,神色沉静如水。
傅承勖下意识将脚步放慢。
“怎么了?”他将嗓音压低,轻轻地问。
男仆和管家也都极识趣地退下,将偌大的前厅和中庭留给这两人。
宋绮年平静地问:“傅先生,前阵子在朱小姐的生日会上,你是不是和张俊生起了点小冲突?”
傅承勖明白了。
他浅笑:“他向你告状了?”
宋绮年不答,继续问:“你是否为我向他打抱不平,要求他对我负责?”
傅承勖在她的镇定中品出一抹不寻常的味道。
但他不会撒谎。
“是的。原话我已记不住了,但大致是这个意思。”
宋绮年注视着傅承勖的双眼,神色出奇地镇定。
鉴于上一次她知道傅承勖对张家捣鬼后的激烈反应,她这次的冷静让傅承勖越发不安。
“请不要生气,宋小姐。”傅承勖将声音放得极低,“我事后也觉得自已有些冲动,有些多管闲事……”
宋绮年忽而笑了。
傅承勖闭上了嘴,皱着眉看着她。
“别紧张,傅先生。”宋绮年反过来宽慰傅承勖,“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男人们私下的矛盾我也没兴趣掺和。我就是想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免得冤枉了你。”
傅承勖道:“我当时确实对张俊生不大礼貌。如果你希望我去道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绮年问。
“为什么?”傅承勖困惑,“你是问,对张俊生动粗,还是……要求他对你负责?”
宋绮年定定地注视着傅承勖,不答。
傅承勖抿了一下唇,带着极罕见的踯躅,道:“因为……我很关心你,宋小姐。你总因为他而受委屈,即便你不在意,但是我有些看不下去了。一个男人不该这么对待女人。要不撇清关系,要不确定关系,他得给你一个交代。”
“所以……”宋绮年的目光更加尖锐,“要是我接受了他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