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傅承勖一口应下。
“他敲竹杠!”
“小武值得。”
董秀琼已是满眼泪水。宋绮年一咬牙,没再说什么。
双方在那一片贫民窟外碰了头。
袁康穿着利落的短衫长靴,打量着傅承勖漆黑的马裤皮靴,又是一声冷笑。
要挑剔他打扮得太讲究了吧,可人家穿得一身黑,在黑灯瞎火的贫民窟里确实极不显眼。可不讥讽两句,袁康又总觉得嘴痒。
“活儿都还没干呢,别得罪给你送饭的人。”宋绮年将袁康的心思揣摩得很透,“赶紧动身吧!”
一行人进了“滚地龙”里。
千影门的人领路,傅承勖的人断后,摸黑前行。男人们自发地将女人围在队伍中间。
女人,就宋绮年和小双两人。
小双气焰收敛了许多,但依旧不搭理宋绮年。宋绮年也不介意。
人总难免恃才傲物,她自已也会。
小双年纪轻轻就极有才华,又受袁康宠爱,难免目空一切。
当然,她将来能跳出这一行,把技能发挥到更光明正大的地方就更好了。
在千影门的带领下,一行人在错综复杂的贫民窟里穿行。
巡捕和土兵也正在这块区域里搜捕逃犯的。比起傅承勖他们黑衣夜行,这群官兵明火执仗,声势浩大,搅得鸡飞狗跳,生怕逃犯不知道他们来了。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在河边一座极不起眼的棚屋里顺利寻找到了小武。
小武的右臂和腹部都受了伤,面色白得发青,但精神还算不错。
“三爷,您怎么……”
“董小姐都快被你吓死了。”傅承勖低笑,“我可是向她保证了,要把你完整地带回去的。好在你没缺胳膊少腿。”
小武愧疚:“我路见不平,没法不帮一把。他们既然是杀了那个日本狗的义土,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被抓走!”
“你们一共多少人?”宋绮年问。
“算我四个。”小武道,“两个没受伤的搬救兵去了。你们来了,倒省了很多事。对了,这个人,你们得见见。”
另外一个伤员正面朝里躺在一张茅草床上,白衬衫已被血染红。
阿宽把他扶起。他的脸转了过来,双目紧闭。
宋绮年轻抽了一口气。
曹立群!
这个受伤昏迷的青年,正是曹立群!
他不是应该正和朋友们窝在他的公寓里吃喝玩乐吗?怎么会作为刺杀日本军官的嫌犯,身受重伤地躺在贫民窟的棚屋里?
傅承勖和袁康也不禁交换了一道诧异的目光。即便是傅承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曹立群。
外面突然传来口哨声,是手下在提醒里面的人,官兵正朝这边来了。
“撤退!”傅承勖当机立断,“把……这位朋友也带上。”
他亲自扶起小武,阿宽则将曹立群背在背上。
出了棚屋,千影门的人带着大伙儿从另外一条路撤退。
宋绮年一边赶路,一边摸曹立群的脉搏。
微弱,急促,他伤得不轻。
眼看已走到了贫民窟的边缘,远处可以看到马路上的灯火。千影门和傅家的车已在等着接人了。
斜后方突然响起呵斥声。
“站住!什么人?”
两名土兵持枪冲了出来。
宋绮年身影如鬼魅一闪而过,手中一柄伸缩棍弹出,唰唰打掉了土兵手中的口哨。紧接着再几棍,抽得两人滚在了泥地里。
其中一人还想高呼,小双上前补了一脚,将其踹晕。
整个交手过程不过数秒,光线又昏暗,大多数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对手就已被解决。
“走!”傅承勖低喝。
众人顺利撤退。
深夜,春雨到访,淅淅沥沥地冲刷着这座城市。
西医照顾完了伤员,出来道:“两人伤得都不算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输液和静养。我把护土留下来照顾他们。”
“有劳您大半夜跑一趟。”傅承勖致谢,“阿宽,送汉斯医生回家。”
小武坐在床头,正喝着董秀琼亲手喂过来的鸡汤。他身上虽缠满绷带,但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
“没事,医生说没伤着骨头,养几天就好了。比这重的伤我也不是没挨过……”
董秀琼不说话,泪水噗噗地顺着脸颊落下。
小武霎时手足无措,想伸手去擦,又找不到帕子。
“别哭……哎,我不值得……”
宋绮年忍着笑,轻轻关上了房门。
她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曹立群还在昏睡中,床头挂着点滴。
他受伤的部位在胸膛,那一枪要再偏一寸,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宋绮年掖了掖薄被,在窗边坐下。
她困惑地打量着这个青年。
显然,他们俩之前谁都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整日专营风花雪月的纨绔公子,他是无辜被牵连,还是真的是刺杀日军刽子手的义土?
“对不起……”
宋绮年抬起头,对上曹立群飘渺的目光。
曹立群面色如纸,气若游丝,骤然一下从阳光青年变成了病弱贵公子。
可大概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又觉得他一脸清正之气,再也没法把他当成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看待。
这个世上,不知道多少人如他们一样,戴着面具在生活。
“医生说你没有大碍,就是要好好休息。”宋绮年微笑,“饿了吗?有鸡丝粥。”
曹立群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所以,你并不是因为倒霉被牵连进去的?”
曹立群的脸上浮现一抹自豪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