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会同意吗?”傅承勖觉得自已低估了江映月的无赖,“你光是提出这种没脑子的交易就是在羞辱我的智商。”
江映月道:“你现在不杀我,我迟早会逃走的。与其到时候鸡飞蛋打,不如……”
“让我把话说清楚,志芳!”傅承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映月,目光如刃。
“我有人道主义精神不意味着我就是一个圣人。我已经下了命令——如果你逃,射杀你!有人来救你,射杀你!总之,宁可剩余的古董拿不回来,但是绝对不会再让你逃走。你活着,去我义父坟前磕头。你死了,我拿你的骨灰喂狗。你听明白了吗?”
傅承勖前所未有的严厉,近乎粗暴的语气,让江映月虚假的笑无法再维持。
她的眼中,愤恨而又无奈的情绪太激烈,硬生生将她眼眶逼红。
美人红了眼眶,本十分惹人怜爱。可惜傅承勖是她亲兄长,又很清楚此女的本性,对这楚楚可怜毫无触动。
“我不是来和你谈判的。”傅承勖整了整袖口,准备离去,“我只是来宣布对你的处置方法的。”
江映月嘴唇翕动,哂笑道:“到底是赝品,待遇哪里能和正品比,是不是?”
傅承勖本已转过身,闻声扭头瞥了她一眼。
“我什么都记得。”江映月道,“我记得当时,你义父要处置了我。‘什么种子结什么瓜,魏史良的孩子不能留。’他这样说。我也记得你说:‘她和小爱一般大,什么都不懂。她还有机会好好生活。’”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语气神情兼备。
傅承勖的眉心这才极细微地皱了一下。
江映月唇角上扬:“后来我偷听了你们对话才知道,你之前流浪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小女孩,和她相依为命,可惜后来你们失散了。你一直没有再找到她,这事在你心里成了个结。”
“真是好记性。”傅承勖不咸不淡道。
江映月继续不疾不徐道:“别人以为你放我一条生路,还给我找收养人家,都是出自亲情。不。其实,你只是通过照顾我,来弥补你弄丢那个女孩的愧疚!我不过是那个女孩的替身!”
傅承勖不语。
“志爱,是你给她起的名字,对吧?”江映月满脸讥嘲,“挚爱,啧啧……”
傅承勖看了看表,再度转身要走。
天快亮了,绮年也快醒过来了。他要在她醒来前赶去医院陪着她。
“所以,”江映月猛地提高了嗓音,“我回到国内后做了一件事——我当年偷听到了你和你义父寻找那个小爱时的对话。那个人贩子,你当年没有找到,我却找到了!”
傅承勖猛地转过身,目光里惊怒交加。
“然后,你杀了他灭口?”傅承勖本就泛着血丝的眼底更红了一分。
“是!”江映月洋洋得意,秀丽的面庞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花。“但是在那之前,我问出了他是从哪里把那孩子拐来的。”
傅承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江映月直勾勾地同傅承勖对视,双目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你有什么证据?”傅承勖问。
江映月道:“人贩子说,那小女孩起初不停地哭闹,被他狠狠打骂了一顿,许是被吓住了,居然再也不能说话了。别人都当她是哑巴。”
傅承勖的面孔霎时如铸铁一般冷硬。
原来,她是这样才不能说话的。
在遇到自已之前,小小的她还受过那么多苦。
江映月一看便知傅承勖信了自已了。
“三哥,你可以给宋绮年你所拥有的一切。名誉,金钱,爱情。但只有我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她真实的名字是什么!而且——”
江映月笑得浑身细颤:“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的。我要死了,你的‘小爱’就永远找不到父母了!”
傅承勖紧握着拳。
“现在,”江映月翘起了腿,“我们可以谈判了吧?”
傅承勖松开了手,极冷静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的钱,还有我的自由。”江映月道,“换宋绮年的身世。”
傅承勖并没有立刻回答。
“怎么选,全看你对宋绮年的感情有多深了。”江映月道,“你很爱她,对吧?牵肠挂肚了十七年,找到她后,近乡情怯,又不敢相认,只好想方设法地缠着她,捧着她,狗含着肉骨头一样守着她。真感人呀……”
江映月感慨地摇了摇头,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傅承勖。
“是我的命,还是你心爱的女人的身世。三哥,你会怎么选?”
紧赶慢赶,傅承勖走进医院病房的时候,天光已亮。
宋绮年已醒了过来,正靠在软垫上,正用湿帕子抹着干涸的嘴唇。
她腹部才做了手术,还不能进食,麻药的劲儿又已经过了,又疼又饿,整个人蔫蔫的。
短短两三日,她瘦了一大圈,原本饱满的方圆脸都快瘦成了瓜子脸。唯有嘴唇还是饱满的,又因凹陷的脸颊一衬,反而看着像噘嘴生气,一脸可怜巴巴的委屈样。
傅承勖的心霎时软得让他几乎走不动路。
胸口那个窟窿终于被填补上了,纠缠他十八年的愧疚、担忧和惶恐彻底烟消云散。他体会着幸福和满足充盈胸腔的感觉。
从此以后,他的每一天都会踏实且充满期盼,都会让他对人生充满感激。
宋绮年朝傅承勖望了过来,脸色虽不好,双眼却依旧亮晶晶的,带着毋庸置疑的惊喜和温情。
两人的目光像两条奔腾的河流交汇在了一起,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