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语(43)
“我知道。”本就繁杂的情绪突然又添一份怔忡,夏初浅硬生生把还挺烫的咖啡一口气灌下去,“雅雅,我去图书馆看书,中午就不一起吃饭啦。”
“哎!急什么!”安雅逮住开溜的夏初浅,“浅浅,你明天打算怎么过呀?”
“怎么过?”夏初浅一时被问蒙。
“天呐,夏初浅!”安雅哀嚎,就差翻白眼了,叫嚷着提醒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明天是你的生日!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二十二岁的生日啊!”
夏初浅发怔:“……”
她每天都过的一样,的确忘看日历了,耸肩笑笑:“中午和雅雅吃大餐,其余时间正常过。走啦!”
*
徐庆河的话让夏初浅的心绪镇定不少。
她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很自然地和秋末染对视、对话、触碰,该说说、该笑笑。
细细想来,她除了担任他的咨询师,还肩负语言康复师、手工老师,甚至精神伙伴的角色,小孩难免对她多些热情和依恋,是她过度反应了。
做完每日的面口舌肌肉训练和精细化动作训练,差不多就到下午茶休憩时间。
夏初浅从二楼尽头的洗手间出来,秋末染在斜前方等她,这似乎成了他的习惯。
他正拿一张杏黄色的方形小纸片练习。
纸片还没他的手掌大,修长的手指不气馁地一遍遍驯服纸片,光秃秃的指甲在压折痕时略略烧痛。
他没听她的,还是把指甲剪很短。
上翻下压,折折叠叠,却最多只能将其对折两次,再多一次,纸片就会不受控地从他手中脱落。
更精巧的折法他更是应付不来。
“还在练习呀?”夏初浅小跑过去。
秋末染看着她点点头,边折边跟在她身后,迈小步迁就她的步伐开始每日“游行”。
第二阶段的治疗,夏初浅计划循序渐进地带秋末染出门,从他的卧室到其他房间,从别墅内到别墅外,从他的一亩田地到无边大千世界。
首先,就是每天带他逛一逛一楼和二楼,在他相对陌生的屋子里待十几分钟,且不许他缩在墙角。
起初,他表现出了明显的焦虑不安,严重的时候,涔涔冷汗打湿鬓边细发。
但他很听她的话,说不让避去墙角就不去。
咬牙强忍,紧攥的拳头骨节泛白,直直站在房间一处,等僵硬的身体逐渐回温,再跟着她在屋里兜圈,去慢慢接受不同于他空荡又素淡的房间的布置陈设。
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如进出一二楼的各个房间了。
“小染,今天要去三楼吗?”
楼梯口,夏初浅指着楼上,仰头问秋末染。
刘世培告知夏初浅,秋许明明年开春前都不会再来别墅,请她安心工作。
上次秋许明的神出鬼没,秋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世培如果提前知晓一定会通知夏初浅暂时不要过来。
但这别墅毕竟是秋许明的资产,他想什么时候回来,以怎样的方式出场,不容他人置喙。
秋末染没有立即回应夏初浅,似乎有些踌躇。
末了,他点了点头。
三楼的布局和二楼基本无异,只有秋许明偶尔回来住这层,大理石瓷砖地面和窗台一尘不染,不像空置了许久,估计吩咐了人好生打扫。
有间房与众不同,装了智能电子锁。
锁盘干干净净,没一枚指纹,不知从没打开过,还是谁不想留下痕迹让他人猜测。
夏初浅跳过这间房间,往前走。
身后的少年迟迟没跟上来,她回头,看到他垂眸站在那扇上锁的门前。
近来连绵不断的秋雨终于歇了一天,蓝天如洗,阳光穿透玻璃照在他的脊背。
似被回忆拽去了从前,他眸光有些涣散,周身镀金边,像一副陈旧的金框画。
“小染,怎么了?”夏初浅折回去。
秋末染默然摇头,表情平静如常。
主人上了锁的屋子,不是金库所在地,就是藏着什么不得了的机密,夏初浅懂得分寸,不会多问什么,她拽着秋末染的衣袖,拉他来到窗台边。
楼下,小花园支起了塑料温棚,抵御低温。
本该枯萎凋零的花草依旧存活着,色泽比不过春夏娇艳,但冬季将至,已经很难得了。
夏初浅使劲儿扒着窗户往下看,兴致勃勃:“小染,你喜欢小花园吗?想不想去看看?”
少年明眸骤缩,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双手撑着窗台大口喘气。
夏初浅赶忙让秋末染跟着她做深呼吸,不晓得他这是心理因素还是癫痫前兆,她还掐住了他的人中。
两分钟后,他呼吸平顺下来。
他虚弱地额头抵上窗玻璃,透过塑料罩子看,花草依稀变形,仿佛一个恒久不变的虚境。
无心再折的小纸片捏在手心,他眼眸暗似被风吹灭的油灯:“浅浅,想,去吗?”
清澈的音色此时微哑。
端倪很明显了,小花园是他害怕触及的地方,或许,这就是让伤口经年溃烂的脓点。
她有些不忍心揭开他的伤疤,但这就是她来此的目的。
拍拍他的手背,她语气轻柔温暖:“小染,对痛苦进行暴露我才有机会帮助你,帮助你脱敏,帮助你接纳。”
“我打个比方,就像中医按摩,痛则不通,痛是因为某处淤堵了,你告诉我哪里痛,我帮你一点点疏通。”
对上少年阴雾氤氲的眼睛,夏初浅诚挚邀请:“和我一起去小花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