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语(74)
“心智是个小孩……”李小萍咂摸着这个信息。
当听到夏初浅说那个病人才十几岁时,她理所当然以为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可今日一见,跟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这“小刘”不仅生得出尘脱俗,个头还高,估计快一米九了,神情中虽透着些许稚拙,但这样的外型,不管多少岁都对异性有着磁体般的吸引力。
李小萍不晓得秋末染患的什么病,她不懂心理咨询,但最起码知道医生不能随意透露患者的隐私,然而这下,她不搞清楚是寝食难安了。
“小刘是什么心理疾病?结巴吗?”
“结巴不算心理疾病。”夏初浅笑笑,“他是自闭症患者,和做茶叶生意的王家小儿子是同一种病。李阿姨,原谅我只能透露这么多。他对我不会有男女之爱,他今天护着我就像小朋友护着被欺负的朋友。”
自闭症,李小萍了解的不多,王家那个小儿子十二岁了还憨憨傻傻的,跟人说话答非所问。
街坊曾经逗那小孩,问他长大以后娶媳妇儿吗?小孩答,他爸爸娶了他就不娶了。
大家哄笑一堂,又问他,啥子是爱情,小孩眼睛乱瞟,答,父母对孩子的爱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情,爱就是爱情,母爱就是母亲的爱情……
那小孩十二岁,还不会喊人,李小萍想起来刚才“小刘”也没喊过谁,爷爷、阿姨、姐姐都不喊。
原来“小刘”也是傻娃娃。
那谈个鬼的恋爱。
李小萍心口的大石一下子搬空了,自家儿子虽然面部有缺陷,但至少是个正常男人!
“可怜的小刘,可惜了。”李小萍叹惋,话题一切,”
“你和阿童算得上青梅竹马,有感情基础,阿姨希望你们好好的。阿姨老早就看出来了,你是最适合阿童的人,其他小孩都怕他、嫌他,只有你不怕不嫌。你温柔体贴,心善贤惠……”
泥尘附着在光线中,眼前染上一层沉郁的灰,夏初浅说不出李小萍期待的承诺。
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索性拨拉那堆被压坏的花,捡出轻伤的,静静听着。
到底不是亲生的,赞美的说辞讲得再天花乱坠,李小萍也不在乎董童是否适合她。
不在乎她爱不爱董童。
可就此给李小萍贴上自私的标签,夏初浅又不能问心无愧。
父母双亡那年,她十一岁。
没有自食其力的能力,没有亲戚照看,送孤儿院也没有家庭愿意收养,领养家庭偏爱更低龄的孩子,是李小萍牵起她的手,给她一个庇所。
李小萍给予的温暖关怀虽带着目的,却并不虚假,这些年,李小萍没有亏待过她。
虚情假意倒好,负罪感就不会倾轧。
“浅浅,地明天再拖吧,垃圾也明天扔,这会儿太晚了,店门也锁上了咱就不出去了。”归整得差不多了,李小萍揉揉酸困的老腰。
她龇牙咧嘴说:“小刘那孩子,长得可乖巧,打起人来倒是一点不手软。浅浅,能不能给你们领导说一下给你换个客户啊?我真怕小刘哪天打你!”
李小萍心有余悸。
“他不会的。”被秋末染抓伤的记忆历历在目,但夏初浅深信那不出于他本意。
李小萍不好再过多干涉,拎起刘世培带来的礼品:“我过年从老家带来了枣糕,我热一下和牛奶一起给你放餐桌上,你随便对付对付。唉,鸡翅被阿童踩烂了,晚饭泡汤,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睡觉。”
笑了笑,李小萍提着东西上了楼:“浅浅,关了灯就上来吧,阿姨手底下麻利,很快就好。”
应了声好,夏初浅去摸门口的开关,瞥见木质钟倾斜了,她顺手扶正。
某个黑色长方体叮呤咣啷掉了出来。
捡起正反端详了一下,瘆人寒意从脚底侵入四肢百骸,镜头反射的红光像恶魔红眸。
她的困惑,在不寒而栗中破解。
*
夜稠得化不开,鬼蜮邪祟出没夏初浅的梦境。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锁舌收仓的嘎吱声。
顷刻间,她大汗淋漓惊醒。
借从窗帘缝隙漏进卧室的细光,她瞪大眼睛看向门口,裹紧被子讨一丝安全感。
门关着,门把手维持原样。
似乎刚才的响动是她受惊过度产生的臆想。
脑子昏昏沉沉,睡意却消失殆尽,无论幻听与否,她都不敢再入眠了。
屏住呼吸一阵子,没听到脚步声,门另一头没有任何声响,她大大地松口气,残余的恐惧摄取她的气力,她摸手机的手仍在微微发抖。
摁亮屏幕,夏初浅看到秋末染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有危险随时喊我。】
两小时前是一点多,小少爷不好好睡觉说什么大话呢?他又不是能瞬移过来。
编写一条邮件发送到辅导员邮箱,犹豫许久,这个决定在今天正式敲定。
她再次申请住校。
此前的两次住校都以退宿告终,住一段时间,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李小萍和董童逼回家。
搁下手机,夏初浅下床穿上拖鞋,披件外套,来到窗边。
那扇损坏的窗缝隙塞满了海绵条,细细感受,仍有丝丝缕缕的风插缝溜进来。
凉意吹走稍许的不安,她拉开窗帘。
街灯是夜晚永昼的光,家家店铺打烊,万物俱静,唯有猎猎风声似鸣笛。
对面马路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几根枯树枝躺在车后盖上,它似乎在那里停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