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楼阁里(210)

邢忆柏双目红肿, 高高绑起的马尾有好几绺头发散落在耳侧。

她身上穿着最简单的居家服，手上拎着一根小棍子，整个人在发颤。

陆铮在看见邢忆柏的现状后, 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如果说，同学聚会那天, 陆铮见到的邢忆柏, 是与过去那个明艳大方的大班长有所出入，那么现在，这个浑身颤抖、头发凌乱、双目红肿的邢忆柏, 和过去的她简直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陆铮能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在默默收紧。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为什么在面对这个社会带来磨难的同时, 自己的家庭还要不遗余力地给她们施加苦难。

难道, 苦难真的会让人生变得更加璀璨吗？

陆铮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忽视了身后的吵闹声，她深吸了一口气, 上前抱住了忆柏。

陆铮双臂环过邢忆柏的肩膀，在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 说, “没事了, 没事了, 忆柏，我来了。”

“我……”

邢忆柏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刚开口一个字，她就哽咽了，哭泣声在陆铮的拥抱中逐渐变大, 她回抱住陆铮的那双手，在颤抖。

她哽咽着说，“对不起，铮铮……我没办法，我、我只能找你……”

“没事，没事。”

陆铮学着记忆中晏霞安抚自己的样子，一遍又一遍轻轻拍着邢忆柏的背，说，“没事，我说过的嘛，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都会出现的。拜托，现在的陆铮可厉害了，我无所不能……”

“真的吗？像奥特曼那样？”

林良辰见缝插针地加入了话题。

“有你什么事儿。”

陆铮有的时候还挺羡慕林良辰这种神经大条的，她顶着被邢忆柏感染也有些泛红的眼眶，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林良辰。

收到陆铮眼刀的林良辰，却只是咧嘴嘿嘿一笑，“好了，既然门都砸烂了，还不抓紧走？”

说着，他瞥了一眼邢昭，“我感觉那位大兄弟快撑不住了。”

“好。”陆铮点了点头，“忆柏，你外套呢？穿上外套就走，外面还挺冷的。”

邢忆柏：“我衣服都被收起来了……”

“我真是服了……”

得到邢忆柏的回答，陆铮感觉那刚被压下去的火就瞬间蹿到了脑袋顶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痛快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到了邢忆柏身上。

陆铮拉着邢忆柏，说，“我们走。”

但显然，要是逃离原生家庭有这么容易，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血与泪了。

“陆铮！你干什么呢！你想把我女儿带到哪里去！”

李若楠突然猛地推了一下拦住她的邢昭，朝着陆铮就扑了过来。

在李若楠的手即将抓上陆铮脸的那一刻，陆铮在空中扣住了她的手腕。

李若楠个子矮小，人也瘦弱，所以在面对高了她许多的陆铮面前，撒起泼来也有些吃力。

“阿姨，您说忆柏是您女儿？您把她锁在卧室里，连一件可以出门的大衣、手机都不给她。”

陆铮顿了顿，因为愤怒，嘴角有些抽动，“您不说，我还以为她是您豢养的金丝雀呢！”

“什么金丝雀不金丝雀的！”

李若楠瞪大了双眼，恶狠狠地说，“我管我自己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忆柏，来！快到妈妈这里来……”

李若楠目眦欲裂地朝着陆铮身后的邢忆柏招了招手，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她，明明满脸涨得通红，却还要佯装慈母微笑有多可怕，“今天这个小伙子，你不满意没关系，妈妈再带你去看，别因为一个两个不满意，你就和我闹脾气。”李若楠：“谁家大闺女到你这年纪了不结婚啊。”

“我就没有。”陆铮看向李若楠，平静地开口。

“你……？”

却没有想到，李若楠在听见了陆铮的话之后，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微笑，“你……你家这么穷酸，你也长得没我们忆柏漂亮，可能找不着更好的对象把你嫁出去了吧。”“更何况，你妈又生不出儿子。”

“你……！”

所有的评价，陆铮都可以平心静气地看待，唯独这一条。

她下意识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但还没等到陆铮开口，邢忆柏就冲了出来。

“妈！！”

刚才躲在陆铮身后的邢忆柏突然冲上前，挡在了陆铮面前。

邢忆柏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布满了泪水，她一开口，泪水再度决堤，“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啊！！”

邢忆柏：“你为什么要伤害我，伤害我不够还要伤害我的朋友……”

“我伤害你？我伤害你什么了？”

李若楠像是被邢忆柏的话刺激到了，她也瞪大了双眼，走上前，“你爸一直在外地打工，从来都不回家，我把你和你弟带到这么大。我让你学跳舞，让你去考研究生，把你生得这么漂亮，不就是想让你幸福吗！”“这就是伤害你了吗！”李若楠又重复了一遍，“你告诉我！这就是伤害你了吗！！”

“……”

在沉默中，陆铮看见邢忆柏的双肩在颤抖。

直到她慢慢低下头，双手在身侧攥成了拳头，喊道，“是！！”

邢忆柏抬起头，对上了母亲的目光，一步一步走近她，“学跳舞，是我想学的吗？妈？是我告诉你我想学跳舞的吗？”

邢忆柏一字一顿地说着，但却依旧藏不住她声线里的颤抖。

“学跳舞不好吗？可以让你看起来更优雅，身材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