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华妆(139)
老夫人在里头一张脸煞白,死死咬着牙没出声。
林麓之闻言,却只冷了脸:“够了,你现在马上回去,你身上的病再不治可就活不成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去看病。”
“你——”熊世林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也不怒老夫人,只当他是个傻子:“你真的还把她当你娘?”
林麓之没说话,老夫人居然跟人私通,他自然不会容忍,这不仅是林家的声誉问题,更是她对不起死去的父亲。
熊世林见他不出声,觉得无趣,也知道他今日你来了,必然是闹不下去了,也不强留,只朝着紧闭的房门啐了一口:“老娼妇,你下次要找,就跟你低贱的孙女一样去找路边的乞丐,别再误人子弟,呸!”他骂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林麓之,这才走了。
老夫人透过窗纱看着熊世林离开,一口气才终于松下,但看着站在外面沉思的林麓之,三角眼里满是阴暗,看了眼一侧的茶盏,直接摔碎在了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林麓之听到这声音,以为她要自尽,还是快步跑了进来,一瞧,老夫人果然白着脸跌坐在地,手里血淋淋的抓着碎瓷片就要往脖子上割去。
林麓之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忙上前将瓷片打落,才道:“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满眼是泪,哭得甚是可怜:“我是遭人陷害的,但我虽然为了林家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可到底出了这等事,还染了病,我已经无颜活下去了。麓之,我的儿,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烧了,骨灰也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我无颜去见你爹,无颜去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啊!”
她句句泣血,说的真情实意,林麓之本就孝顺,这会儿哪里还有不心软的。
他轻叹一口气,才道:“也不是非死不可……”
“可是我染了的病,只有锦婳能救,她现在,哪里还肯救我这个给她丢脸了的祖母……你们都搬到了外面去住,就不必再回来了。”老夫人摇头悲哀的哭泣着,但她心里的算盘却打得飞快,林麓之才是林锦婳的克星,只要林麓之在,她才不会对自己动手,所以必须让林麓之搬回林府来住。
林麓之微微皱眉,半晌没应声。
老夫人见状,知道他对自己也不如以前那般听话了,只微微咬牙,拿起瓷片趁着他不注意时,狠狠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麓之,你就让为娘死了算了吧,这么多年为娘待你严苛,就是想看着你们成才,如今你也成才了,为娘也死而无憾了。”说完,瓷片就朝着脖子划去。
林麓之面色一紧,抓着她的手便道:“我们会搬回……”
“祖母何必如此自损身体呢,你的病若是父亲一定要我治,我肯定会治的。”
林锦婳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差点就要应承了的父亲,再看看要死要活的老夫人,微微珉唇关切道:“你放心,就算外人骂我们这些晚辈有一个您这样晚节不保的长辈,孙女也一定会治好你的。”说罢,手立即搭上了她的脉搏。
林麓之听着她这话,心里不是滋味,的确,他的一双儿女怕也要为此背上骂名了。
老夫人则惊恐的看着林锦婳,她的手搭上她脉搏的瞬间,只感觉她指尖的冰冷好似传遍了自己全身一般,让她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怀疑看着她:“你不会下别的药害我吧。”
“怎么可能呢,若是祖母因为吃我的药而死了,那岂不是叫人以为是我毒杀了祖母,这弑亲的罪过锦婳可担不起。”林锦婳淡淡笑道。
老夫人越是见她笑,就越是害怕,转头要去拉着林麓之让他每日替自己试药,可话才开了个头,便见外面又有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进来时还差点没走稳。
林麓之以为是熊世林又回来了,面色微寒道:“怎么了?”
“是大夫人……”丫鬟吓得浑身直颤,想起那场景还有几分想吐。
“大夫人怎么了?”老夫人下意识的看了眼林锦婳,林锦婳却直直迎上她的目光,灿烂一笑,老夫人的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
丫鬟嗫嚅半晌,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就是说不出话来,林麓之直接站起,对林锦婳道:“你先在这儿,我去看看。”说罢直接提步而去,丫鬟也赶忙跟着走了。
等他一走,老夫人才阴沉的看着林锦婳:“是你动的手?”
“我已经给过你们很多机会了,对吗祖母?”林锦婳看她想缩回手,当即一把狠狠捏住,看着她疼的面色发青,才笑道:“林府给了你们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们却贪心不足,妄想占为己有还痛下杀手,你们都该死。”
老夫人被她的样子吓得要大叫起来,却被墨风一把打晕了。
屋子里没有外人,林锦婳见人瞪着眼睛不甘心的晕过去,只冷漠的站起了身:“将人送回房间,这几日我会留在林府好好伺候她!”
墨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
林锦婳也不多说,快步往林麓之离开的方向而去。
这会儿的林麓之刚好到了二门前,看到被人用门板抬回的大夫人,已经是血肉模糊。身体背面被马儿拖行着在京城跑了大半圈,哪里还有半块完好的皮肉,四肢关节处更是白骨都露出来了,十分狰狞。
她就剩下一口气了,被人抬回林府时,她想挣扎着说不,但只能发出嘶嘶气声,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麓之吓了一眺,忙道:“快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来。”
林锦婳已经从后面走来,瞧见这一幕,只道:“听闻祖母已经将以前府上的常驻黄大夫请回来了,先让他来看看吧。否则这请大夫一来一回,又要耽搁不少时辰。”她只稍稍看了一眼,便做害怕的样子躲在了林麓之身后。
林麓之见状,忙挡住她的视线,也跟着点点头:“立即去请黄大夫。”
大夫人听到这话,努力的挣扎着摇头,但稍稍一动,浑身的皮肉便火辣辣的疼,让她只有流眼泪的份。
好容易下人们抬着她走了,林麓之才寒生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驾马的车夫也是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被人推了几下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将经过说了:“也不知大夫人怎么就忽然从马车里跌落出去了,又恰好来了一匹疯马……”
“疯马?”林麓之皱眉,一侧的婆子才迟疑道:“昨儿曾家公子好似也是这般出的事,那会儿也是一匹快马经过,不过马上骑着一个蒙面男人,会不会大夫人今日出事也是他所为?”
“报官了吗?”
“报了。”下人们忙点头,话还没说完,久不见人影的大老爷也从未外头闻讯而来了,瞧见这帮下人的第一眼,便怒气冲冲道:“来人,把他们全部拖下去活活打死!”
“大哥,你这是何必……”林麓之微微皱眉,大老爷却只阴冷看了他一眼:“除了我夫人出事,他们一个个毫发无伤,这般护主不利的东西,留他们何用!”说完,才朝周围人大喝:“你们都没听到我的话吗?”
林麓之看着暴怒的他,只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还没查清楚,他们怎么也算是证人。”
“证人?”大老爷眉头拧得更紧,看了眼躲在林麓之身后的林锦婳,冷哼一声:“我看是帮凶才对。”说罢,转头直接往里屋去了。
下人们这才敢立即跪下求饶,林麓之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护主不当,拉下去一人打三个个板子,关到柴房,等官府定夺吧。”
林锦婳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有几分不忍,只轻声道:“爹爹若是担心,不若去请宁王殿下送两个御医过来。”
林麓之眼睛微微一亮,转头笑看着林锦婳:“你能这般想,爹爹很高兴。”
“祖母和大伯母到底是锦婳的亲人,纵使以前待锦婳苛刻,生死关头,锦婳不会犯糊涂的。”林锦婳垂着眼眸,并不去看他欣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