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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华妆(642)

作者: 商璃 阅读记录

“想是她发现了,直接叫人暗中给处置了。”辛夷冷笑起来,起了身问身边的人道:“郑娇娇的孩子呢?”

“听说她晕倒了,孩子还不知道。”

“早点处置了。”她寒声道。

那人忙应下,便退下了。

等他一走,辛夷才深深吸了口气,半晌,睁开眼睛看着这小院子,道:“所有人都退下。”

“是!”

暗处的人应声,等人都离开后,辛夷才走在暖榻边坐下,露出浑身的疲累和伤心,想起穿心这一箭,更是心痛难忍,即便她这几日强撑着,夜里她还是会梦到这一幕,每次醒来,泪水都濡湿了枕巾。

她不知道,原来她还能这样伤心,毕竟曾经她亲手杀了那对不像父母的父母时,她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林麓之离开京城了,他现在住在离京城百里之地的某个寺庙附近,过着平静的生活。”

熟悉的声音传来,辛夷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长孙玄隐。

他的面色好似更加苍白了,白到几乎要透明那种,垂落在身后的长发也白了不少,眼眸里的光更是黯淡了些,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依旧是以前那般的儒雅温润。

她笑起来,带着些许讽刺:“事到如今,还以为能救我吗?”

“我既答应过保护你,便不会食言。”长孙祁烨说完,看着她的脸,却并不会弄混了,这不是阿慕。

“到底只是当初年少的一句玩笑之言,师兄何苦记挂到如今呢?你若不是受我拖累,也不会身体里面注满毒浆,注定此生活不长久,也没办法娶妻生子。”辛夷冷笑看他。

长孙玄隐却并不介意她如今的冷漠,他从始至终做的原因,便不是真的出于对她的某种爱。

他对她有怜惜,有同情,更多的,只是想弥补自己心中那份安全的缺失而已。当初父皇母后去世,皇兄曾信誓旦旦答应过父皇母后要保护自己,却还是亲手将自己赶出了西夏……

历经种种,他要的,只是弥补而已。

他看着面前已经将她本有的善良掩藏起来的辛夷,再看看如今的她,只有将狠放到明面上来,当做利刃,妄图吓唬住那些想来要欺负她的人,却不知这利刃举起的同时,伤了别人,也伤了她自己。

“你去寻林麓之,与他重续父女缘分不好吗?”长孙玄隐问她,她却只红着眼冷笑着撇过头去:“早已没什么父女缘分,当初那一箭,我迟早要还回去!”

“他就在你知道的地方,你的那一箭,随时能还回去。辛夷,我约莫只有半个月的光景了。”长孙玄隐并未隐瞒她,因为他一死,她注定无法独自对抗如今的阿慕和赵怀琰。

辛夷垂在身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只是越发讽刺的看他:“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既然背叛了我,留下了林锦婳,那就是等于希望林锦婳杀了我,你我的情分早已断了,长孙玄隐,你若是再不走,我便亲手杀了你!”

长孙玄隐看着她赤红的眼眶,神情始终淡淡,他不能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否则便是殒命之时。

他朝外面看了看,刚好初秋微黄的叶子从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上落下,天空澄澈的好似一面镜子,干净的让人恨不得飞身而上。

苦莲从外面进来,看也没看辛夷,只跟长孙玄隐道:“师父,找到穆王了。”

“没死?”

“没有,准备往京城而来。”苦莲说完,长孙玄隐已经咳嗽了起来,捂着的手帕都被咳出的血染透。

他咳完,才笑看着苦莲:“人生尽是憾事,如今倒有一件不是了。”说完,扶着苦莲的手便慢慢出去了。

辛夷看着他缓缓而行的背影,好似一阵随时要被吹散的风。

她拳头紧紧握着,深深吸了口气:“来人!”

“主子,有何吩咐?”

“穆王回京,大约在什么日子?”

她寒声问道。

底下的人算了算,才道:“刚好是十来日之后。”

辛夷闻言,嘴角冷冷勾起,既如此,那就刚好拼个你死我活!

宫中,郑娇娇因为情绪激动而引起早产的事很快传了来,林锦婳闻言,神色虽有些复杂,但也只能如此:“可遣了御医和宫里的接生嬷嬷过去?”

“奴婢知道您定会遣人去,早早通知了。”薄荷立即道。

林锦婳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赵怀琰的人,也放心笑笑。

等处理好郑娇娇的事,她才松了口气,如此说来,京城的势力,应该都清理干净了?

她正要去看看葡萄,便见个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要自尽……”

“自尽?”林锦婳嘴角勾起,任谁都会自尽,但江太后不会吧。

“是,奴婢一早瞧见里面没动静,等进去一瞧,才见太后在手腕上划了好些口子,地面流了好大一滩呢。

闻言,林锦婳这才拧了眉头:“可请了太医?”

“请是请了,但太后醒来后,便把太医赶走了,如今又闹着呢,娘娘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嬷嬷慌慌张张,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如今太后要是真的死了,自己少不得也要受重罚。

林锦婳闻言,看了眼薄荷:“去通知皇上。”

薄荷立即应下,眼神却是暗了暗,这江太后成日里作妖,如今要是死了才更好呢。

虽是这样想,她却没敢说,等瞧见林锦婳步履匆匆的走了,这才出去了。

等林锦婳到了的时候,还能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哀家不喝这些东西,左右你们逼着哀家死,那哀家就如了你们的意!”

林锦婳走进来时,看到她面色苍白,手腕缠着的厚厚纱布都被血浸染了的模样,神色淡淡:“都退下。”

林锦婳的声音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江太后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我还当皇后当真就要看着我死呢?”

“许久不见,太后的头发也白了不少。”林锦婳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江太后看到她的头发全白,才微微拧起了眉头:“你想说什么?”

“太后折腾了一辈子,不累吗?”林锦婳很是不理解,活了一辈子,折腾了一辈子,就没有一天是开心的,这样过一辈子的意义在哪儿?

林锦婳问出来,江太后自己也愣住了。

她只缓缓坐起身,靠在床边,面上生出几分漠然:“你以为我愿意如此吗?若不是当初……”

“当初太后被西夏的皇上接走,本可以就此安稳幸福度日。就算要报仇,在锦朝皇帝死后,仇也该报了,却屡屡折磨穆王和怀琰。如今如你所愿也坐上了这太后的位置,你却还要闹,为何?”

林锦婳问她。

江太后自己也被问住,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一时间竟也迷茫起来。

林锦婳看她如此,接着道:“曾经的江茵儿乃是锦朝有命的才女,温文尔雅,知礼有度,后来的茵嫔更是无上的荣宠,善良大方为人传颂。再到后来西夏的江妃,优雅得体,备受宠爱,但如今的江太后呢?”

“你别说了……”

“如今的江太后,刻薄狠毒,一心要置亲儿子于死地,将曾优雅美貌的自己,变成如今的丑陋模样……”

“够了!”江太后朝她大吼一声,才发现她纵使白了头发,却依旧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好似跟自己隔绝了一个世界一般,尊贵优雅,带着睥睨天下的贵气。

她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咬牙看她:“我为何会变成如此,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你若不从背后挑唆怀琰,他依旧是我孝顺的儿子,我在世人的见证下稳稳坐上这个太后的位置,而不是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得到!”

“所有人都该一辈子惯着你吗?”林锦婳反问她。她的恨,好似从一开始对锦朝皇帝背叛的执着,变成了对所有亲近之人的索取。一旦没能如她所想,她便用尽一切方法来折磨对方,不论对方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