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遗产(216)
喻时九知道他哥是人心所向, 这十几个人里面没吭声的一大半都会暗自站队他哥,那也不过是为了得到利益。
他们是不会像自己一样, 能把为他哥战队放在明面上的, 包括周楚言他们一家人。
他们甚至都不如外面等着接送喻舟夜的助理!
喻时九在他哥一句句为了他而宣告的话语里, 低下了头。
他理解不了,他无法去想象,他哥当初孤立无援的时候是怎么过的。
他哥回到家,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对林婉清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那喻舟夜是怎么过得呢?
他小时候疼了苦了不会说出来, 长大了受了伤受了排挤受了痛, 也不能说出来。
他是靠着什么, 才屡次坚定地面对今天这种的局面。
又是怎么,一次又一次地,为了他对着家族这些对他非议的亲戚们做担保, 做周旋……
那怎么能算非议?
喻时九有点想笑,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啊。
他曾经犯过的罪孽他自己都数不清。
今天他哥能用他的事业和成绩来粉饰,曾经又是怎么把他竭力保下来的。
喻时九前世过得痛快极了,可从来没有喻家的人敢来给他使绊子。
后面他们又说了些什么热闹的家务事,喻时九都无瑕再去细听。
他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发凉。
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没有焦点的视线落在他哥受伤的头上,墨色的发丝已经将拆了线的伤口覆盖。
虽然化妆后看不出来,喻时九依旧能清楚记得缝合了几针,在什么位置。
“小九。”喻舟夜叫他。
喻时九迟钝两秒,站直身体往前走了一步。
“饿不饿?”他哥问他。
喻时九鼻尖一下就酸了。
他摇摇头。
喻舟夜叫人加了一张凳子在自己身边,喻时九乖顺地坐下,面上冷冷的,言行却是规矩的。
还给同辈的兄弟姐妹们一一碰了酒杯。
他们兄弟俩小时候分道扬镳,落得不少流言蜚语,现在能坐在一张桌子上,还能紧挨在一起吃饭,总会有人暗自在心里添油加醋地琢磨,是利益还是虚情假意。
喻舟夜和喻时九倒成了只为了吃饭来吃饭的样子,双方偶尔说上一两句话,显得熟悉而亲切。
刚才那副打起来的场面,就这么没有转折,也没有渲染地进行到一派祥和。
喻时九冷眼旁观,又置身其中。
只坐在他哥的旁边,什么都不在他的眼里。
他想起来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喻舟夜的时候,喻舟夜带着他挨个去见人。
手里的白酒一杯又一杯,敬酒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看他喝。
那个姓李的,他应该叫做叔叔,沾了一点边的亲戚,对喻舟夜笑面如花,张口恭喜,闭口贺喜。
那是在他父亲的灵堂上,他父亲的棺材就摆在大厅里。
这个李叔叔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又在临走时被喻舟夜叫住。喻舟夜诚恳地请他多加关照自己,将他介绍给这些对他从来不看好,也不放在眼里的长辈们——以喻家宝贝儿子的身份。
带上父亲的名头,一句句为自己说好话,说体面话。
那时候也是这样。
那时候,姓李的那张脸上,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把他当空气,下一秒就因为喻舟夜对他惊讶客气。
从来都没变过。
每时每刻,前世今生,都一样。
喻舟夜一样,这些酒囊饭袋也一样。
不需要什么转场,只需要喻舟夜刚才利落的身手,他能文也能武,更不会畏惧,不是他们能觊觎的层次,就足以让他们换上一张稍微好看点的油头粉面。
强烈的怆然过后,喻时九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把同辈们都认识了一圈。
喻明昊他自然是跳过了,剩下的,除了周楚言,其他的有在喻氏的相关部门兢兢业业地工作的,有挂了闲职的,有一个不在喻氏的,自己在老城区的小学门口开了文具店。
喻时九跟他们来往几句,居然也还聊得来。他原先不知道,喻家这些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眼下看到了,有不入流的畜牲,也有好好在生活的。
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依附在喻舟夜这颗大树底下。
喻时九独自把那些强烈的情绪在辣嗓子的白酒里面消耗掉,剩下来的都成了酸楚和振奋。
他就坐在他哥的身边,紧紧挨着他哥。
这里风风雨雨,一出好戏,头顶是先祖们的灵堂,外面是无关于他的世界,只有喻舟夜,只有他哥和他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他脚下就有了根。
也只有他和他哥在一起。
他们才是兄弟。
他们能在非议和纷争里,毫无保留地站在彼此身边。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
不会有人想到小时候四处闯祸的喻家小少爷,再出现,是和喻舟夜站在一起。
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哥哥给他的家。
喻舟夜在这里也不会没有人在局势作乱的时候直接站出来,他会站出来。
他可是、喻家名正言顺的儿子。血脉相承。
一场祭祀先祖的聚会,到下午终于散场。
喻舟夜作为家主,混乱之后身手敏捷,反倒让他们收敛起来,变得客气,也肯老老实实地称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