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私心不可议(50)
然后之后便音迅全无。
她想过无数个可能,譬如说他娶了阿罗,两人新婚燕尔,乐不思蜀,根本没打算要接她回去?又譬如,他在来的途中出了什么事延误了或受伤了?
思虑过多,身体必伤,这是身为医者都知道的事,而此刻正面临紧要时期的她,半点伤不得,她的身子不如人,能怀上孩子已是上天的恩赐,说什么她都不能让自己伤着累着,她忍着不去想他,不去忧虑,笑着醒来也笑着睡去。
她每日不是睡就是吃,偶尔在东厢房里看看书赏赏花,又偶尔和襄王下下棋,最重要的是养胎,三个月了其实没人看的出来,连小芳都被蒙在鼓里,一直到最近的某一天,小芳突然想到她家夫人已两个月未来癸水,这才狐疑的问起,路兰雪也不再瞒她,毕竟之后需要帮忙的地方还很多,她知道了也好。
小芳当真吓傻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怪她都怀了娃还乱乱跑,搞什么离家出走还丢了一张和离书,让那张十三四岁的小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五月,天气渐暖,厚重的冬衣早就穿不住了,换上了鲜艳的衣衫,本来怕冷的她,可能因为有了身子,白天都觉得有点热,让她更为发懒。
这日午后,路兰雪躺在花园的椅上小憩一会,沉着眼皮又要睡着,听见小芳急慌慌的脚步声从长廊那头一直跑到这头——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说京城的城门封住了!不能进也不能出!大家都宫中在闹宫变,整个皇宫都禁卫军包围住了!”
“什么?”路兰雪惊坐了起来,“大将军呢?有没有大将军的消息?”
这阵子她为了静心养胎,不想有任何杂念,对她家夫君的事可以说是不闻不问,没想到京里竟出了这等大事!
小芳摇摇头又点点头,“有,前阵子奴婢不小心在园子里听见有人对襄王说,太子请命要把大将军调回北境,陛下好像也同意了,之后的就没听见了……所以现在大将军究竟在哪里,奴婢真的不知……”
“大将军人现在就在宫里保护父皇。”乐正宸信步而来,“夫人放心吧,一切早就在大将军的掌握之中,只要夫人好好待在本王这里,让大将军毫无后顾之忧,宫里的事很快就能平定了。”
路兰雪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有点听懂了,又有点不懂,“他……早就知道会有变?多早?”
乐正宸一笑,“两个月前,或者更早。”
两个月前,或者更早?那就是在他新婚后出远门的那段时间?或更早之前……
所以,他才会出门之后突然带回来一个未婚妻?还说不能抛弃那女人,要娶那个未婚妻为侧室,目的就是要把她给气走?
所以,他一直迟迟没来找她,也没有派人接她回家,是因为他正忙着要部署一切,在事发时可以保护好皇上,也可以保护好他所在乎的人事物?
越想,她的心思越清明,很多事及很多不解便有了答案。
路兰雪的心一痛,鼻头酸了眼眶红了,此刻的心情好复杂,感动、羞愧、心疼着眷恋,这个傻瓜,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乐正宸看着路兰雪一脸又惊又喜又想哭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女人在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终于想通了什么。
果真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女人,也难怪墨东如此想要保护好她,但凡任何决定都以她为重。
“那未婚妻阿罗……”
“据本王所知,那是墨大将军为了让你生气自动离开他才出来的女人,你走了之后,那女人是留下来了,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果真,连未婚妻都是假的,真是个笨蛋……
害她前阵子白白伤心难过,真是个大笨蛋……
此刻,她的心窝好暖好暖,她真不该质疑夫君对她的爱与在乎。
“他会没事的,对吧?”路兰雪静静地看着襄王,“只要我乖乖的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明知道这种事谁也无法保证,但她就是想有个人可以给她肯定的答覆,就算骗她也好。
乐正宸看着她又是一笑,“事实上,我比较担心有事的是我父皇,墨大将军可是我朝一战将,还漫人可以打得过他,他就算要在这场宫变里篡位为王,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他……懂吗?将军夫人?”
这,算是安慰吗?
所以,她乖乖待在这里其实是给襄王当人质?免得她那伟大又英明神武的夫君趁机篡位。
篡位?难怪那日襄王非要邀她到他府邸作客不可,可对方不担心逼宫的太子,还更担心她家夫君造反,那就代表她家夫君对太子逼宫一事的确是早已安排妥当,胜券在握,她的诸多疑虑及担忧都在这瞬间被化解了。
路兰雪看着襄王,有些哭笑不得。“妾身明白了,谢王爷的指点。”
“不客气。”能安好这位夫人的心,也算功德一件,若将军夫人听闻此事太过激动而动了胎气……这笔帐某人可能会直接算到他身上,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乐正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依然平坦的小腹,又淡淡地别开眼。
关于将军夫人已经怀孕一事,既然她不说,那他也不打算告诉那一位,免得那人因私情而误了军机,就当全然不知吧!
乐正宸转身离开了,路兰雪定定地望着他的影,心情很是复杂。
这样才气逼人的七皇子,是何时变得如此深谋远虑了?
把她给扣下来当人质,究竟是皇上的命令?还是他的自作主张?
想着,竟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今晚的月色,被乌云给遮蔽。
皇宫在朦胧月色的笼罩,感觉分外孤寂。
本是热闹繁华歌舞升平的京城,因这场突来的宫变遍地死尸残疾,哀鸿遍野,饶是事前部置得完美,也难免要经几场恶战,肉体相搏,亲人手足间自相残杀,才能把乱事给平定下来。
郑国公的禁卫军是靠皇帝陛下最近也最危险的一支,就算墨东调来镇北军连夜南下暗中守护皇宫内外,也无法在第一时间抵挡禁卫军的叛变,除了本就部署在京城内的上千名轻骑。
事先调动大批军队进京会打草惊蛇,只能耐心等候真正宫变叛乱的那一刻才能倾巢而出,在这之前,墨东带领着暗中潜藏在宫内的一千名轻骑与上万名禁卫军对峙,就算兵力悬殊,却胜在战场经验丰富,事发之时,已稳稳将皇帝转移到安全之地,由墨东亲自守护住宣政殿。
烟火信号升空,早在数月前便部署好的兵力将先来的郑国公人马给团团围住,可说是瓮中捉鳖,除了之前在宫中的那场恶斗,这场宫变可以说是很快就平息了。
墨东负手而立站在宫中最高处,居高临下遥看整个皇宫与京城,夜幕之中宛如上万孤坟,竟见不到有人点灯。
赵信手里抱着一只信鸽,另一手拿着短签走了过来,“大将军,洛州那边来信了,说夫人已经得知宫变的消息,这几日一样好吃好睡的待在洛州史府,一样没说要出门。”
闻言,墨东疲惫的俊颜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她竟半点不紧张我吗?还是根本把我忘了?才乖巧得紧。”
“夫人应该是不希望自己成了主子的累赘,才乖乖待在洛州,等待主子亲自去接她的那一天。”
“是吗?”他也很想这样自欺欺人。“又或者,她根本被软禁了出不了门?”
从得知她被襄王请到洛州作客,他的心就没一刻真正安宁过。
这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仗,但就算赢了的此刻,他的心也没有半点欢喜。
赵信闻言一愕,“主子,您的意思是……
“那日夫人离家出走,我们的人都还没来得及追上她,襄王却比我们早一步找到她,还把她带回洛州作客,你不觉得奇怪吗?何以会这么快就掌握到夫人的行踪?尤其,他跟夫人根本没见过,也能一眼认出她把她带走?”